<p class="ql-block"> 团包岭在山谷的半坡上,仲春时这里油桐花满山遍野。小时候,走五里山路去团包岭上小学。</p><p class="ql-block"> 清晨从小镇出发,几个小朋友走着晃着出了八庙坪的土地梁。往前是一条小土路,小土路沿着前河上行,左边大山,右边大山。山谷里响起“咚——咚——咚——”巨大声响,我们也不觉得惊奇,只管往前走。东边金子山峰头露出红霞时,我们就到了半山腰的团包岭学校。</p><p class="ql-block"> 听了咚咚声响一年后,总觉得该到天雷一样声响的房子里去看看,啥东西弄得这么响,那响声有点震天动地。</p><p class="ql-block"> 暑假时,我们几个小孩就去了那声音响处的大瓦房。那瓦房在我们上学的小路上方,土地梁不远处。</p><p class="ql-block"> 那房子很宽广,地上摆得密密麻麻,一台木制的大机器显赫的矗立着,木机器的槽口里塞满了一圈圈铁箍挤压的油饼。年龄大点的曹启全说:“这是榨油房,我们炒菜的菜籽油,就是这儿榨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榨油机是庞然大物,长长的木架里是填充油料的肚膛,肚膛里至少二十箍油饼,每一箍油饼厚约十厘米,几十箍油饼紧紧地贴挨在一起,肚膛的上下左右都是粗实的原木结构。油架下面是盛油槽,挤压出的油流在油槽里。</p><p class="ql-block"> 工人师傅在油料箍排前面塞上很多木楔子,有根长楔子的后端是铁冒头。屋梁下绳索吊着一根粗长的原木,这根木头前端也是铁冒头,撞击时铁冒与铁冒相撞,大木楔挤压油饼。</p><p class="ql-block"> 只见那高大壮实上身赤裸的榨油工手抱着撞木,双脚蹬地,他腾空高高飞起,撞木拉高后重重地落下,撞木的铁头狠狠撞上木楔,咚一声,木楔又往油饼排挤压,不停撞击,不停地挤压,咚咚声响彻山谷,菜油饼挤压后,油不断流进油槽。</p><p class="ql-block"> 我们看到赤裸师傅那飞动在半空的身影,心里暗暗赞叹。他那威武的英姿,他那勇猛的气魄,都一直深烙在我们心里。</p><p class="ql-block"> 我们摸摸那厚实沉重的木架,感受着榨油的英雄气魄,啊榨油坊,你是我们最深刻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爷爷辈的传说,榨油机是蛟的脊骨,蛟在榨油坊修炼,一旦修炼成功,就会腾空而起随暴涨的洪水入江入海。</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一个雨夜,大雨不停地下,至少下了三天三夜。我们家在前河岸边,我爷提着马灯,半夜里在房前河堤巡视好几遍,恐惧洪水迅猛淹了我家。</p><p class="ql-block"> 天刚亮时,我就听得轰轰隆隆的震动山谷的闷响。爷穿衣下床,他岀门了。</p><p class="ql-block"> 大雨停了,爷回来说:“八庙坪走蛟龙了,埋了很多房子和人。”</p><p class="ql-block"> 上午,我走到小镇街头,很大的泥石流清晨经过,无数巨石混着泥土堆彻成山,阻断了街头与八庙坪的通道,很多房子没了,人淹泥石流了。街上的大人们都挥锄舞锨挖泥救人。</p><p class="ql-block"> 我站泥石流的土包上想着,半山坡上榨油坊的蛟一定是修炼为龙了,它跃入前河随山洪奔腾而去。</p><p class="ql-block">、</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