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蹦鱼汤

红荆条

我的老家离海也不算远，楞蹦鱼属海边小杂鱼，但也算是时鲜了，只有秋天的时节市面上才见，大概最贵也不过10元左右的样子。每年到秋季，我会特意去市场买点，用来做楞蹦鱼疙瘩汤。有时，我也会跟着渔痞大哥们到海边打鱼。楞蹦鱼，他们也是不在意的，可我一直喜欢，每次都要全带回来。它刺软，肉质细嫩，味道鲜美，《食物本草》也载：食之暖中益气，壮阳道，健筋骨，和血脉。每年的七八月份，楞蹦鱼开始猛长，到十月份，大的能长到一尺多，很是肥美，或炖或煎或汤皆可。尤其切段煲汤，奶白鲜香，海边人有“十月楞蹦赛羊汤”的说法。这样的楞蹦鱼，我又怎能不爱呢。

我与楞蹦鱼再结深缘，是我去二百多公里的海的那边工作。

刚到那里，人生地不熟，同事们也都是萍水相逢地客客气气。那日，我正百无聊赖，也未听敲门，推门进来一个中年女子，开口直问：“我是叫你领导呢，还是叫你大哥？”话说得很突兀又很硬气。我愣愣地瞅着她，猜不出她想干嘛：“你有事？”她说：“我没事。听说你来了，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是我哥。”哦，我想起来了，我老家的一位和我关系极好的大哥说过他妹妹也在这里，看来就是她了。我赶紧说：“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你当然得叫我哥呀。”有时，这种特有的情感链接一下子能拉近人的距离，仿佛我们早就认识一样，从此，我在那里有了第一个乡亲。

这个乡妹两口子都是那里的普通职工，身边人话里有话地提醒：“时间长了，来找你的老乡更多。”我不以为然，摇头道：“这位不一样，人家虽然只是个普通职工，但能来看望我，是看在我和她哥的特殊情分上。”

接下来，当然是要请我吃饭小坐，我拒绝了。我是有饮食禁忌的，更不愿给人添麻烦。乡妹说：“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你喜欢啥就实实在在地说，咱们可不是外人。”我回道：“我吃饭很简单，你们有时间过来坐坐，聊聊天就行了。”聊天中，我知道她爱人也是个渔痞，酷爱打鱼，我也是喜欢打鱼的，由此，我们更有了共同的兴趣话题。海边说鱼，自然说到了楞蹦鱼、吃楞蹦鱼。没想到，妹夫还是个炖鱼的高手：“哥，你见过的高档鱼多了，你不嫌弃的话，到了楞蹦鱼下来的季节，我给你打点楞蹦鱼来炖炖，挺鲜的。”这就不要推辞了，这个，我懂得。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生活不再那么寂寞，有了些温情的生活。他们常会过来看我，也常会带点梭鱼、虾或楞蹦鱼，亲自下厨来做。乡妹也越来越实在，有时会嫌弃我不收拾屋子，给我搽拾厨房，我们就像家人一样聊天说笑，宛如我就是她娘家哥。也是啊，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就去了那里，除了婆家，举目无亲，突然来了个特殊关系的老乡，怎么能不亲，怎么能不近呢？！有时，妹夫也会自己过来坐坐，诉说乡妹最近又发脾气了，自己很委屈，让我说说她，我也是一边安慰他，一边向着乡妹说。可当我真得见面说劝时，乡妹骄横地说：“你是谁的哥？你是我哥，不是他哥。”我和妹夫也只能面面相觑了。

可我终究还是要回家乡的，他们也很清楚。乡妹也多次劝说：“哥，这里也挺好呀，还有我们在这，你就安心在这呗。”可她哪里能真正体会我的苦衷呢。

一晃三年，有个机会，我可以调回家乡，临别的日子终究来了，但我没有告诉他们。可巧，妹夫又来给我送楞蹦鱼，我又不得不说。妹夫说：“哥，回家挺好的。今天，我再给你做顿楞蹦鱼汤吧。”我喝着鲜美的鱼汤，汤往下咽，情往上涌，感慨呀，人在异地还有这难得的亲情。乡妹那时正在40多公里外的市里，听说了后，非要过来送送我。我再三推辞，乡妹还是赶回来了，很是难舍，很是难过，搞得我也泪眼婆娑。

有时，人的感情就是这样，没有血缘，却又胜似亲人。

回来一个多月了，我也是忙，也没有顾得上和她们联络。

这不，这个下午，妹夫忽然发来微信：“哥，忙着了吗？”我赶紧回过去电话，他说：“哥，正巧有人去你那，我给你捎带了点这个季节的楞蹦鱼。不过，鱼不是刚打的，是我提前给你冻好的，也算新鲜，天冷了，你自己炖点汤喝。也给你晒了点楞蹦鱼干，你给老太太带回去，冬天炖白菜，挺好挺香的。”

肯定啊，我肯定是要炖汤的，炖一锅浓浓的楞蹦鱼汤，它不在于鱼的贵贱，而是这二百公里外的浓浓情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