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发明

观海听涛

　　吾父今年七十六岁，一生心里头揣着个热辣辣的念想——发家致富。日子算不上大富大贵，却也三餐不愁、阖家安康，平淡里透着安稳的甜。我与父母分住相邻的两个小区，抬脚便能到，图的就是照料方便。

那日黄昏，我正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父亲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语气里裹着藏不住的兴奋，像揣了颗跳动的小太阳。“你赶紧过来一趟！”他刻意压低声音，偏又掩不住激动，我追问缘由，他却卖起关子：“见面再说，保准你吃惊！”挂了电话，我心里揣着几分好奇，下班便快步往父母家赶。

推开门，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择菜，眉眼舒展，看我进来笑着点头。悬着的心落了地，父亲却迫不及待地招手，把我拽到他身边坐下，神神秘秘地凑近：“我搞出个大发明！”我挑眉追问，他一拍大腿，声调都高了几分：“汽车半轴上加装发电机，车子跑着就能发电，电又能驱动车子跑，这不就把能量省下来了？”

他越说越起劲，眼睛里亮闪闪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成果。“这法子要是成了，能省多少油，能破了美国的石油霸权！到时候跟汽车厂合作，咱就能发家致富，还能造福全人类！”他攥着我的手，力道不小，生怕我不信。末了还不忘叮嘱：“赶紧去申请专利，别让别人抢了先！”

看着他这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我便知道，这事他定然琢磨了不止一天两天。父亲是地道的庄稼人，年轻时养过大货车跑运输，虽说胆小没学会开车，却对汽车的构造门儿清。如今哥哥子承父业，跑运输的车轱辘转个不停，父亲对车的熟悉，也便刻进了骨子里。

可我心里却明镜似的——我刚买的那辆哈弗二代骁龙MAX，插混四驱的动能回收技术，早就把这个“创意”变成了现实。望着父亲眼里燃着的光，那股子兴奋又可爱的劲儿，我实在不忍心戳破。

于是我连忙点头，一脸惊叹：“爸，您这脑子也太灵光了！这主意，怕是马斯克都想不到！您放心，我明天就去给您申请专利，绝不让别人知道！”父亲听得眉开眼笑，转身就翻出纸笔，趴在圆桌上写写画画，一笔一划都透着认真。写完了，他小心翼翼地把纸递给我，再三嘱咐：“用电脑打出来，明天就去办，耽误不得！”一旁的母亲看着他，嘴角噙着一抹了然的笑，眼底满是温柔。

第二天我刚到单位，父亲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催着问专利的事。我笑着应下，把他写的手稿整理成电子稿发给他，又从网上找了国家专利局的网页截图，特意发过去告诉他：“办妥了，就等消息了！”

往后的日子里，父亲三天两头就来问：“专利批下来没？有消息了没？”那股子期待劲儿，让我心里又暖又软。

这般过了一周，我才斟酌着把真相告诉他。父亲听罢，轻轻叹了口气，喃喃道：“唉，还是被人捷足先登了。”语气里有失落，却也没太过沮丧。

我望着他鬓角的白发，忽然想起老话里说的：小孝孝于身，中孝孝于心，大孝孝于志。钱财多少，成败几何，于他而言或许都不及这几日满心的期待与欢喜。只愿吾父岁岁年年，都这般兴致勃勃，天天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