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东郊的路和树》 作者：小勇

小勇

南京东郊的路和树

小勇 2025年12月13～15日

唐代孟郊登科后写道：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信。

南京自越国范蠡建越城来，已有2500年的历史了，仅名称就有过数十个，有秣陵、金陵、江乘、建业、健康、石头城、江宁、建邺、白下、应天等，其文化符号沉淀均可在留存当今的诗词、路名、地名中找到相对应的印迹。南京秋天的景貌尤以金陵其名最为相称，东郊的秋景是名副其实的“金”色。

五十多年前，我第一次到南京，走在御道街上，惊叹于两旁的雪松是如此的参天，通直的路道，一无遮拦，行人稀疏，有种唯我独尊的感受。穿过五龙桥，登上午朝门，杂树丛生，在我的脚下绵延伸展，眼皮不屑一顾。“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帝在何处？我在这里！

东郊的路和树，堪称南京一绝。尤其是百年梧桐，气势威猛，躯干挺拔，一排排就像列队披坚执锐的将士，气场强势，令人震撼。

一、明陵路

中山门是民国时的改名，因处城东，改名前叫朝阳门，出了城门是郊，进了城门是邑。

出城门沿城墙的明陵路是一条两车道的沥青浇，以前仅是一条细细长长的泥石小道，再以前应是护城河。路西是满墙孔痕藤蔓的城墙，路东是散居的泥砖黑瓦人家，很有年代感。现在已无一家一户，有的也已改建成了茶社卡巴，做起了时兴买卖。失去了的原景，记忆也是不能补偿的。

经过前湖，可见明包宋的城墙，其中一段坍塌，已无法复原，建了高架桥连通坍塌两头，这是一段看得见的史变。

湖中有枯荷残干，红枫开始褪色，中年男子抽着闷烟。一环卫工人在扫落叶，他可不像林妹妹那般愁绪满腹，还用什么香囊葬花，一扫两毛，再扫四毛，他需靠扫地赚钱，养家糊口，哪有闲情矫揉造作。

（御道街）

（午朝门）

（明故宫）

（中山东路）

（南京博物院）

（中山门）

（南京市标•辟邪）

（明陵路）

（明城墙）

（前湖•塌方的明城墙）

（前湖）

（前湖•枯荷）

二、明陵景区石象路7号

廖仲恺、何香凝合葬墓在石象路上，属紫金山麓。墓前一条道东西两旁各竖花岗岩石柱，上端顶着一圆盘，圆盘上雕着护陵神兽。上台阶，大冢兀立，墓碑由其子廖承志书写，无人无声，松柏垂绿，供台上看到供祭着两束新鲜菊花，还是有人记得的。

廖仲恺与孙中山都是民主革命时期的先驱人物，但两人在对社会主义的认同程度、对工农社会的地位、对资本的管控等方面，还是有不同政见的。他俩同在一山，分葬两处。

三、植物园路

植物园路上民国时期创建的植物园，分南园和北园，北园比南园大，植被更丰富些。进园门顺道直走，草坪上有孙中山先生的半身雕像，进深便是红枫岗，然旺红时节已过，依然有几棵红枫执着地等着我。大路西侧，有水杉排排，焦黄枝叶，显示着冬季的侵寒，

旭日东升，侧光立体，金黄透亮，今天是个好日子。

（街景）

（街景）

（街景）

（孙中山雕像）

（民国时期建筑）

（等着我的红枫树）

四、明孝陵石象路

明孝陵景区内的石象神道，由花岗岩雕刻着狮子、獬豸‌、骆驼、象、麒麟、马，或站立，或跪坐。这六种神兽，存在已有六百年了，依旧忠诚履行着自己的职守，无论风吹雨打，凌寒酷暑，不挪半步，它们象征的是皇权、法度、疆域、稳固、仁德与功绩。

五、明孝陵翁仲路

翁仲路口有一对高6米余的石望柱，八对高3到4米的翁仲雕像，四文四武。文官严峻矜持，武官威力雄风，石板路面，松柏两侧。皇恩浩荡，百官臣服。如今神道上平头践踏，肆意喧哗，不成体统。然新制新规，谈甚体统不体统。我大步跨上翁仲神道，真想唱句：“我手持钢鞭将你打……”望望天，望望地，望望那张石像脸，到底还是不敢唱出口。

六、中山陵9号

中山陵9号是个小山坡，有幢地面三层半，地下一层，黄色涂墙的中西结合别墅——美龄宫。建筑外部装饰是斗拱结构，琉璃瓦，二楼外挑平阳台，内部结构为西式摆饰，刀叉餐具，沙发会客，书房挂有中国地图，大厅挂有孙中山像，还有一间家庭式基督凯歌堂。美龄宫据说是蒋介石为宋美龄而建。二层的观凤台露台周围有34根汉白玉石柱，每根柱子上均刻有凤凰纹饰，契合宋美龄3月4日生日。

最富想象的是围着美龄宫的路遍植梧桐树，将人文情融进了自然景中。俯瞰山势形态，树如一串项链，宫似一颗玉坠，四季魔幻，奇技淫巧，设计新颖，寓意深远。

（美龄宫）

（专用别克车）

（办公室）

（书房•中国地图）

（会客室）

（招待大厅）

（家庭餐厅）

（基督凯歌堂）

（有凤来仪纹饰栏柱）

（春夏秋冬俯瞰美龄宫）

七、南京音乐台

音乐台是个露天广场，在中山陵博爱广场东南方，毗邻紫金山麓。进场顺着山路上坡下坡，左拐右弯，看到了阳光下的音乐台。舞台前伸半圆，状似量角器，台壁宛如屏风，有鸽蹁跹飞舞。露天的台阶座上挤挤挨挨着游客，基本都在玩闹、哄孩儿。台上没有演员，扩音器里播放的是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二圆舞曲，曲高和寡，一曲终了，打闹未了，孩儿还叫。

山路边有小摊贩买卖，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布兜里装着满满的梧桐落叶，地铺摊开的落叶上墨汁写就一字或数字，实在不敢恭维称其为书法，卖五元钱一叶，有小姑娘围着买，还真是天上掉下的馅饼，估计一天卖个一百元应该不成问题。有人要买一片写着“南京”字样的叶，他牛气地说：“不卖！”问他为啥不卖，他说：“这片叶最大，留着做广告呢。”

八、无梁殿

灵谷景区内的无梁殿，建于明洪武年间，原为灵谷寺无量殿，供奉无量寿佛，因全砖石拱券结构且无木梁而名。1931年，国民政府将其改建为国民革命军阵亡将士公墓祭堂（名“正气堂”），殿内嵌刻着先烈33224人‌名姓。

正北面三个拱形龛内分别镶嵌三块石碑，东侧石碑是《国父遗嘱》，遗嘱首段称：“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

无梁殿内地砖，四分五裂，纹路杂乱，联想到艰难不易的革命历程。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海峡两岸，和平统一，吾辈所愿。

九、灵谷景区

民国时期建造的灵谷塔，原名叫阵亡将士纪念塔，是一座八面九层宝塔，钢筋混凝土和花岗石建材。静立在翠绿山麓中，既秀丽，又肃穆，因为知其意义，所以缅怀于情。

塔前的大草坪正中，有棵百年波叶金挂，高十多米，被誉为金陵桂花王，下葬着众多无名烈士，以前有围栏相隔，现在已拆除，英魂与大地融为一体了。每年花季，香馨飘逸，“问讯吴刚何所有，吴刚捧出桂花酒。”

（灵谷塔）

（百年金桂）

（灵谷寺）

（灵谷景区•松涛门•栓皮栎树干的西侧弥漫着一层青苔，是岁月沧桑的印迹。）

（灵谷景区街景）

十、东陵遗址

明东陵遗址是明太祖朱元璋长子朱标（懿文皇太子）的陵寝，在明孝陵陵宫东垣以东约60米处，规制不及明孝陵陵宫，但也是帝王陵宫。后因皇室争夺倾轧之故，东陵废止，溪流干枯，台阶蒙苔，殿堂倒塌。现在仅留几墩楚石，一方平地，连草木也稀疏了。历史上的古事，如今都成了巷街酒肆茶坊、戏台说拉弹唱的故事。

十一、颜真卿碑林

由东陵遗址向北上山路约百米，即是1990年代由中日机构联合筹建的颜真卿碑林博物馆。主体结构采用仿唐代建筑风格，立有碑刻近百通，刻有中日名家的书法作品。

颜真卿雄浑刚健的书法风格被世人称作“颜体”，与柳公权并称“颜筋柳骨”，现是习字者常用的临摹楷本。颜公阳寿76岁，很少人知道，其实他是非自然死亡。

颜真卿进士及第，晚年任吏部尚书时，因刚直得罪权臣卢杞，784年被派往叛将李希烈营中劝降，凛然拒贼，终遭缢杀，追赠司徒，谥号“文忠”。‌‌字应心照，笔迹鉴人品、测心绪，有道理。

（日本友人题词碑）

十二、紫霞湖

从颜真卿碑林博物馆出来横穿一条泥路小径继续上山，山腰处一潭水池，这就是紫霞湖了，围湖兜一圈约需半小时。

墨绿的水池里有几坨脑袋沉浮，有人在游泳，当天南京气温是0～8℃。先生说过：“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湖中没有路可走，泳者身后的涟漪就是水中的路，通向湖的对岸。湖的对岸，枝红叶黄，树绿山青，夕阳余晖，落日斜照，秋景浓郁。

美在景，醉在想。此时的我宛如化作了戴望舒的那首诗：谁家动刀尺？心也需要秋衣。听鲛人的召唤，听木叶的呼息！

（湖中一白点，即是泳者脑袋）

十三、明孝陵

（文武方门）

十四、中山陵

中山陵卧在紫金山麓，坐北朝南，琉璃青瓦。级级台阶而上，平台基座上的牌坊为三门四柱，两短两长，正中匾额“博爱”。

据说，当年建造时一时失误，将花岗岩石材的牌坊四柱截断成了三短一长，出了大事。如再运石材，必将误工期。工匠们挠头抓腮，不知所措。情急之下，无奈只得接上所短。留下的接缝，终究掩盖不住那段往事。

建造时不完美的遗憾，是否暗伏着孙先生领导的旧民主革命性不彻底的缺憾？天意。

（可见左侧那根柱上的接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