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雨的絮语

握瑜怀瑾

当云的睫毛轻触堤岸的额角，雨便挣脱了风的怀抱——

乌篷船是浮在波心的素笺，每道雨痕都写着未寄的暗号。

我坐在舱内数桥洞的影子，它们弯着腰，把光阴折成了折扇：

十七岁的你撑伞走过廊檐，裙角沾的不是雨，是春潮的心跳。

雨丝是天地间垂落的琴弦，叩响黛瓦，也叩响我掌心的纹路——

当年你说“这雨是云的信”，如今每滴都裹着旧时光的温度。

石桥的栏柱磨圆了岁月的棱角，苔衣是它藏不住的心事：

我曾在雨雾里临摹你的侧影，墨色太浅，洇成了满纸的模糊。

风裹着梅香从巷口涌来，雨珠在船篷上跳着细碎的舞——

我拾起落在舷边的雨丝，它凉得像你那年指尖的温度。

酒旗在烟霭里摇摇晃晃，把“归期”二字浸得软而湿：

原来江南的雨从不会停，它只是换了形态，藏进我的肺腑。

雨脚渐密时，世界成了透明的茧——

我枕着船舷听浪的轻鼾，梦是湿的，漫过青石板的旧年。

你折的纸船还浮在记忆的波面，载着半阙未填的词：

“若雨停时春已深，便把思念种在苔痕里，等来年。”

雾色漫过拱桥的肩，雨把远景晕成了淡墨的画——

我摸出襟底的诗笺，字都洇成了云的形状。

那年你笑说“雨是天空的泪”，如今我懂了：

它不是悲伤，是时光舍不得，把故事太快蒸发。

雨停时，月从桥洞漏下银辉，像你发间坠着的星子——

乌篷船轻晃，撞碎了波心的月，也撞碎我眉间的褶皱。

原来江南的雨从不是过客，它是你我之间：

一条永远未干的，温柔的河

最后一滴雨落在我的袖口，像你轻轻碰了碰我的手——

我忽然明白，这烟雨不是牢笼，是岁月织就的网：

网住青涩的春，网住未说的话，也网住——

我余生里，每一寸关于你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