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韵留痕抒情怀:我与我学生的故事

教坛老妖1952

<p class="ql-block">前几天,我看到这条消息,心里寒意阵阵,就差瑟瑟发抖了——这得与老师有多大的愁与恨才会如此冷酷、哪怕一丁点良善的底线都没有啊!</p><p class="ql-block">老师即使再“作恶多端”,但已经去世了,还要发文穷追猛打,颇有当年红卫兵“再踩上一脚,叫你们永世不得翻身”的架势。社会的公序良俗荡然无存,而且这样的文章居然不封,堂而皇之刊登出来,我也真是醉了。</p><p class="ql-block">这让我想起了前些年惊动社会的拦路打老师事件。</p><p class="ql-block">2018年12月河南省栾川县男子常仁尧因殴打20年前的初中班主任张某林并传播视频引发刑事案件。</p><p class="ql-block">事件起源于2018年7月常仁尧回乡钓鱼时偶遇张某林,因长期对其初中时期被体罚的不满而扇其耳光,并让同伴拍摄9分钟视频(其中1分9秒片段在网络传播)。张某林报案后,常仁尧于同年12月21日被刑事拘留。2019年6月12日,栾川县法院公开审理此案,检察院以寻衅滋事罪提起公诉。洛阳市中院二审裁定维持原判。(此讯息来自百度)</p><p class="ql-block">短短七年,观念变化如此之大,令人沮丧。</p> <p class="ql-block">“你当老师狗叫好了!”我坚信这一点:这样放肆的家长一定是极少数,而且他绝对不敢在家长群里这样说的——真心希望他这样的留言能够被他孩子所在的学校老师看见,让他孩子的同学看见,更加要让他的孩子看见!</p><p class="ql-block">现在的教育大环境已经让老师们像裹了缠足布一样,步履蹒跚。要“叫”敢“叫”吗?要“喊”敢“喊”吗?想“管”会“管”吗?</p><p class="ql-block">这次回来,与个别年轻老师碰头,多有对职业的失望——每天疲于奔命一半与教学无关的琐碎中。他们连自己业务提高的时间都没有,有的只是盼望太太平平每一天。</p><p class="ql-block">非常庆幸自己赶上了八十年代到二十一世纪前十几年教育最好的年代。如果放到现在,我的所有的理念将无所适从,我也不能浪得“教坛老妖”虚名——那时我跟学生说,你们想都别想跟我玩,我有的是妖术制服你们!曾经有学生根据我的昵称专门写作文,讲诉我与学生们过招的各种趣事、糗事。放到现在我恐怕就是那个家长嘴里的“狗” ,因为一天到晚在“叫”,也是学生成长中的罪人了,因为一点也不温柔……</p> <p class="ql-block">如果看过我多篇与教育相关的美篇的朋友,或许认为我是个称得上“老师”这个名号的人。</p><p class="ql-block">确实,我每带一届学生都说:我对你们的教育与约束,不求你们现在理解。我只希望过些年,你们踏上社会,远远看到我走过,越走越远,你会对你身边的亲友说,我这个老师当初还挺像老师的。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褒奖,我会极其欣慰、陶醉与知足的!</p><p class="ql-block">退休这么久了,我依然是这样的想法。也愿意与大家分享我与学生之间快慰与失落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宝贝啊,我和柳老师再次感谢你……”</p><p class="ql-block">2025.11月下旬我在深圳地铁里给小凤用音频留言,“宝贝”二字自然流出。放下手机莞尔——我口中的“宝贝”已到而立之年,我自己已是古稀之年。岁月倏忽,挚情依然。</p><p class="ql-block">月初我还在加拿大,接到小凤微信,说请我与柳老师观看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深圳音乐厅演出。我知道他是合唱团的编外团员,是合唱团的铁粉,为合唱团的外延做了好多“桥梁”工作。</p><p class="ql-block">演出的上午,他给我们俩发微信,絮絮叨叨对老人家各种叮嘱与介绍。连要带上眼镜,届时可看清楚提词器都交代到了。还强调届时一定要与两位老师合影(柳老师是他正式的语文老师;我只能算编外的)。我们俩为此感动,两点半的演出,我们一点半就到音乐厅了,就是为了在演出前与他聊一会。这是他与我俩的合影。</p><p class="ql-block">童年的小凤与我是楼上楼下邻居,其父是我们两口子的同事。他父亲来自北京,性格急躁。他母亲潮汕妹子,性格温婉。因为其母分娩时,医院失误,导致他出生时脐带绕颈(普通人跟医院打官司没个赢)……</p><p class="ql-block">出生后由于脑瘫,不能行走,手的活动也受阻。那时父母带他去石家庄看病,当医生拿那长长的针灸针准备对着小凤下手时,溺爱他的父亲快把医生给吃了,放弃治疗回深圳了(跟他一起去治疗的深圳孩子后来可以行走,接近正常)。</p><p class="ql-block">我们楼上楼下住着,经常看他父亲骑摩托车开到无人的地方去带他练站立(何苦呢)。他父亲又没长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母亲在家让小凤把着特意装的扶杆站立,小孩子一疼一累就哭闹。他父亲就呵斥他母亲,迁就孩子。因此五六岁了,仍然没有什么进展。</p><p class="ql-block">职业使然,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家“老大”(父亲)一点没有忧虑孩子受教育的事情,我特意去他们家,提出义务给小凤上语文课,老公给小凤上算术课。老大推诿扯皮,一次次。我给他讲道理,论危害,终于恩准了。</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在教小凤写字时,他写不好,我就用铅笔轻轻敲他的手,让他重新写。想不到老大一下子冲了进来,原来他一直在外面偷窥。老大嬉皮笑脸地说:“吴老师,我看我儿子写得挺好的,已经很不错了,可以啦……”</p><p class="ql-block">“滚!”</p><p class="ql-block">从此我上课就锁门。</p><p class="ql-block">忘记过了多久。有一天,老大在隔着老公办公室的体育教研组办公室给我老公打电话,转告叫我不要管他们家的事情。他孩子不学了,太累了……他话还没有说完,体育组没上课的老师们不干了,劈头盖脸地骂他不知好歹 ,他们遗憾没有跟我们家做邻居的机会……</p><p class="ql-block">老大有一点比较好,知道自己错了,就会坦诚认错。当晚他特意拎着一大个泰国榴莲到我家来……</p><p class="ql-block">上了大约不到两年的课,又一年开学的时间到了。我让老大带小凤去后海小学报名,报不上,他母亲再三央求学校可以考试后再作决定。后海小学校长亲自考试,惊诧这个孩子手有残疾,写字的手腕都是拧巴的,但写得工工整整。算术也不错。最终小凤开启了正规的学习生涯,那时他已经比同龄人晚了两年,一直读到高中毕业。</p><p class="ql-block">看着他从出生到长大,宝贝他也是源自内心的。他虽然残疾,但聪明,情商特别高。不论在哪里,同学老师都喜欢他。</p> <p class="ql-block">他遗传了他母亲,热爱音乐。他是音乐厅的常客,走廊边有他的专位。</p> <p class="ql-block">他家搬走后,我们又远去了国外,失联多年,2023年才又联系上了。2024年8月,他发给我两张小时候的合影。那么可爱,那么弱小,我还真没有这两张照片。</p><p class="ql-block">他还发给我高考成绩,显得有点失落与不安。我回复他:你付出与得到就是对自己负责的见证!分数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自身条件的限制……在我眼里你的情商从小到大都极高,这是做人太重要的环节;而且在社会浸润就是高考,就是大学,一样有许多学不完的,你干得够漂亮了!</p><p class="ql-block"> 在深圳音乐厅,我与柳老师一边看演出一边数点他的各种“优质”,这是当下浮躁社会环境里的清流,相信他可以“飞”得更高!</p><p class="ql-block">用合唱团曲目单封面一句话作结:“活在爱里面”,小凤在践行……</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2024年与他分开十多年后第一次碰头。</p> <p class="ql-block">这是当天小凤发朋友圈的文章。让我想到“一个人行走的范围,就是他的世界”(北岛《青灯》)。小凤的行走虽然是要打引号的,但他仍然在勇敢地前行。</p><p class="ql-block">他会在业余参与小视频的剪辑,也看到他被上海彩虹室内合唱团开放的歌曲《声部介绍歌》从26个不同地区选40个人,成为其中之一,快乐地在低音部吟唱……</p><p class="ql-block">​ “水韵留痕抒情坏”,“我播下的种子会成为明天的阳光”,这是我曾经写过两篇文章的拟题。那天我看到了“彩虹”,为之欣欣然 。感谢我这个“编外”学生给我带来了“小善虽无大益,而不可不为”的快乐,盼望他继续砥砺前行,收获更多的🌈 !</p> <p class="ql-block">这是拍于二十多年前我与我的学生军在蛇口水湾头朝鲜族饭店的照片。这是一段特别久远也特别感动的佳话……</p><p class="ql-block">他是1982年毕业的我在长春任教时的学生,其实我只教了他一年,他是因为亲属在我们学校工作(与我搭档)成为借读生。</p><p class="ql-block">讲起来特别有戏剧性。</p><p class="ql-block">九十年代末一天晚上,我在深圳接到一个电话,电话里有陌生的声音:“吴老师,我是军,我明天与妻子出差来深圳,届时过来看你……”那时我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是谁!赶紧给他在电话里提到的他当年的班主任刘湘云老师打电话。刘老师说,你忘记啦,就是坐在最后一排,他爸抛弃他妈的……他们这一届学生暑假聚会,谈到了你,他问我要了你的电话。”</p><p class="ql-block">放下电话,我隐隐约约想起了往事,但是这个学生的模样仍然不记得——因为大学毕业的我当时年富力强,每年都教毕业班。一届又一届,我根本记不得那么多学生的名字。</p><p class="ql-block">军的父亲是毕业于长春某名牌大学的理科老大学生,文革时被胡乱分配到四平农村,与他农妇的母亲结婚,还有了他们哥俩。文革结束,落实政策,他父亲回到了长春,他们却留在了四平(那个年月,孩子的户口是跟着母亲的)。</p><p class="ql-block">他们还没有长大,他父亲就抛下母子三人,另结佳偶。他母亲是个坚强的女性(我移居加拿大后与他母亲熟稔),为了孩子,忍辱负重,也来到长春。她靠推着平板车,卖小百货维持生活(还有他父亲给的一点生活费)。</p><p class="ql-block">他们哥俩,每天放学后,都会到工地捡几块转头驮到他叔叔家,因为他们要在挨着叔叔房子的墙边搭一个东北人说的“偏厦子”。那时候社会风气朴实,看工地的人知道他们的处境,就跟他们的头说了。头二话不说,就用解放牌汽车给他们运来了一车子砖料沙石,他们有了简陋还不太保暖的栖身之地……</p><p class="ql-block">这些都是与我搭档的同事刘晓兰说的(是他的远亲),我就多了几分同情。</p><p class="ql-block">一年后他考上了长春铁北的一所高中,正好我的大学同学在那里当教研主任,我要他给军找个好的班级。仅此而已。</p><p class="ql-block">说起来特别好玩,分别那么多年,我怕认不出会很狼狈,我与他约在蛇口玫瑰园从深圳开来的204路公交车站。我提前进到公交站对面的免税商店,趴在玻璃门那里,紧紧地盯着……</p><p class="ql-block">毕竟是自己的学生,虽然过了十多年,他们一下车,我就认出来他了。这件事一直到今天,他们两口子也不知道……</p><p class="ql-block">那天我在南海酒店咖啡馆与他们相谈甚欢,之后我与军在深圳还多次碰头。</p> <p class="ql-block">没有碰到那十几年,他们哥俩赤手空拳在长春打出一片新天地,事业特别成功(这其中又有多少曲折苦难,省去数千字)。</p><p class="ql-block">第二次碰头就是上面照片。</p><p class="ql-block">他谈起了在长春做生意种种应付之艰难与荒诞。虽然他在长春已经有了多家自己的品牌店,但心有去意,我特别理解。不久他们举家迁往温哥华(包括他母亲)。</p><p class="ql-block">万事开头难,但他的阅历与踏实,不想任人摆布的个性在加拿大让他越走越好。</p><p class="ql-block">本世纪初,他从温哥华回来,我谈到了我的儿子想与同事的孩子们一样去德国留学,因为德法都不要学费。他再三叮嘱我,如果冬冬(我儿子小名)要出国,一定来加拿大,而且千万不要找中介,中介的水太深,老师你会上当的!你就交给我,冬冬留学的钱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操心,我会帮助你的。</p><p class="ql-block">我不是一个沾边就算的人,更不要说,他是我只教了一年的学生,我什么资格让学生这样做。我还是花了数万元通过中介,在2002年年初,把儿子送去了加拿大中部省份萨省的首府里贾纳留学。</p><p class="ql-block">其时儿子已经在深圳大学读了两年,因此到里贾纳也就半年,托福考试通过,他就可以选择加拿大比较好的大学。那时军不断通过Email联系我和我儿子,竭力阻止他留在里贾纳,一定要去温哥华,他会照顾的。</p><p class="ql-block">毕竟牵涉到儿子前途,我也就同意了军的建议。儿子在温哥华列治文他的家度过了一个暑假(不到两个月),先不说加拿大的开销有多贵(对我们这样靠学校工资送孩子出国的),也不说单单住在他们家增添多少麻烦(他们移居加拿大后又有了两个孩子),他们全家都真诚地待我儿子。军还带儿子去应酬,与他和他的朋友们坐游艇去钓鱼或聚餐。他那一份真情,我们至今仍记在心。</p><p class="ql-block">那时军不断游说我让儿子读加拿大名校,位于温哥华的UBC(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希望我儿子另选专业,从大一读起,读名牌大学,留在大城市,前景会更好。我们当初还是考虑读温哥华岛大学,因为儿子在深圳大学读过的两年学分可以算进去,只要再读两年就可以出来工作。</p><p class="ql-block">军多次表示,吴老师,你想这么多干什么!冬冬读四年的学费,我又不是送给你,我免息借给你,你是要还我的……</p><p class="ql-block">儿子还是去了温哥华岛大学,毕业后,儿子还是没有远见,只想留在纳奈莫这个以港口与旅游为业,年轻人就业机会偏窄的安逸的城市,也再次婉拒了军的建议去温哥华寻找就业机会。</p><p class="ql-block">儿子在纳奈莫的老破旧小房子(大花园)是军亲自去纳奈莫帮助选的(他后来一直从事土地开发工作),他是为了让儿子以后可以炒房子,因为加拿大房子不值钱,地皮值钱——前两年饭桌上他仍然在说我儿子。说当初给儿子挑这样的房子,这么多年通过炒房替换,最起码可以炒两遍,早就升值翻倍了。儿子处在华人少,洋人多的城市变“傻”了。</p><p class="ql-block">儿子极便宜的二手凯美瑞车也是他帮助选的。儿子开了十多年,在原来已经开了18万公里的基础上又开了15万公里才淘汰的……</p> <p class="ql-block">这两张照片拍于2008年年初,我第一次来加拿大探亲。短短的一个月假期里,我受邀三次来温哥华,停留在他们家的时间占了假期的五分之二,其时他太太小梅刚刚出月子。军开着车带我到处跑,看豪宅,看滑雪,去著名的吊桥公园、绿头鸭保护区或三文鱼公园……</p><p class="ql-block">那一年,我们母子春节都是在他家过的。他母亲那时还没有生病,也带着我去列治文的渔人码头,我们谈了太多的往事……</p> <p class="ql-block">2013年秋末,我们移居温哥华岛之后,这样密切的联系依然进行着。每次我们到温哥华他们只要知道,就一定要请吃饭。一吃饭,准保得数百加币,从龙虾到高档牛肉,每次都是大餐。吓得我,再举家出动,要么不发朋友圈;要么屏蔽小梅——今年八月全家来温哥华看侄媳妇、侄孙,我忘记屏蔽小梅了,小梅电话就追进来了。一定要聚餐,她可以马上开车过来。我说这次真的来不及了,最后不得不答应她再来这里,一定与他们相聚。</p><p class="ql-block">三年前,我们知道他们荣升当爷爷奶奶了(我儿子与他们大儿子有联系),总算找到理由谢谢他们。突然袭击,我们来到他们大儿子的家,给了一个红包。告诉他们晚上在列治文,我们家做东庆祝一下——怎么轮,也该轮到我们家了!</p><p class="ql-block">想不到,这两口子跨进饭店,每个人手里两个大袋子,都是在温哥华机场旁边的奥特莱斯买的Tommy的冲锋衣、男士衬衫与体恤等,我们送出去的红包又超额回来了。这次他们拗不过我们,总算让我们买了一次单。这让我的心释然多了:这么多年了,我们之间早就超越了师生情,更多的是亲情了。</p><p class="ql-block">写到这里,我有一件不太高兴的事情要比较高低——人与人之间,有时亲属不如朋友。</p><p class="ql-block">我老公姑表哥的外孙女与女婿都在加拿大东部纽芬兰读书,外孙女婿小黄先毕业,因为与胞姐闹翻,来温哥华找工作。考虑他一个甘肃农家子弟,人生地不熟,我麻烦军在百忙中抽空去温哥华机场接小黄。军不仅接了,还把小黄拉到他闲置的旧家,让他随便挑生活用品。几年后,他们要买房子,我委托军让他当地产中介的大儿子助力。他们挑房子那个“疙瘩”(沪语。非常难伺候),看过不低于20套房子才在温哥华房价大涨之前才买到了手。不是我们的关系,一般的中介早就撂挑子了,人家得搭进去多少时间,多少精力,还要给你优惠!</p><p class="ql-block">军大儿子与我儿子碰头无意中说起,他们这套房子现在涨价了几十万加币。他们是不是应该有感恩之心?!但是几年了,这小两口失踪了,与我们,与军的儿子等全都没有联系——我这个“外婆”以小人之心揣测,或许是我们都没有什么价值了,他们用过了就弃之了。这样对我们没有问题,但对军,我特别特别惭愧,什么人啊!</p><p class="ql-block">孰高孰低,一目了然。他们这样的态度在一个讲信用讲秩序的国家里,不知道能不能走远走好……</p> <p class="ql-block">这张拍于2004年1月的照片,是他们2003年初中毕业后到我家来做客的合影。他们依次是智、小胖与小熹。</p><p class="ql-block">智后来留学新加坡。有一年我从加拿大回来,他一定要请我和同学们吃饭,被我找借口婉拒了。他虽然成绩一般,但曾经是学校足球队运动员,与同学们一起代表学校去北欧踢球比赛过。他们家很多年前就在蛇口水湾头开了个非常大的汽车修配一条龙服务的店,现在他在经营。智是个特别憨厚朴实的好孩子。</p> <p class="ql-block">照片中穿白衬衫的是上一张照片挨着我坐的,我手臂搂着的小熹。</p><p class="ql-block">照片上方是他、他妈妈和他班主任的太太与我的合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他考上大学后,将要去加拿大渥太华大学完成后阶段学习,我才答应了他父母邀请了数年的一次聚餐。</p><p class="ql-block">多年前接手新的班级的一天,按照职业习惯,我拨通了小熹他母亲的电话表扬小熹。没有想到,电话里竟然传来了他母亲的抽泣声。等她平复下来,我才知道他母亲是惊讶与开心掺杂引起的情绪波动。他母亲告诉我,小熹随留学的父母一家从俄罗斯回到深圳时,他已经在莫斯科上了几年小学了,但汉语汉字一点都不认识,普通话说得也不太好。</p><p class="ql-block">俗话说“七八岁,狗都嫌”,他虽然不止七八岁了,可是上课他听不懂,下课没人玩,他没有归属感,老师同学或漠视或欺负他。他妈妈接到所有来自老师的电话,或参加家长会或路上邂逅老师,几乎从来没有对他儿子认可的。他就变得更加逆反,更加捣蛋,甚至不肯去学校。她母亲一看到学校来的电话,以为又是老师来告状了,想不到……</p><p class="ql-block">小熹始终没有与我对其他人一样硬着颈项——在我看来,大部分即使顽劣的学生,他们内心也有柔软之处。更何况他又是聪明,性格并不刁蛮的孩子,老师一丢丢的尊重与因材施教或许是他的助力器。一直到初中毕业,他顺利进入南头中学,再从高中进了吉林大学与加拿大渥太华大学合办的专业。</p><p class="ql-block">从渥太华大学毕业回国,他进入南山科技园某公司工作,一直都顺顺当当与踏踏实实的。他早已成为了一个父亲,偶尔在朋友圈晒他女儿的照片。</p><p class="ql-block">中小学生的可塑性很强,如果家、校与个人都能够换位思考、不离不弃,多半不应该是废品或次品的。</p> <p class="ql-block">这是小熹父母请客吃饭的那天的合影,除了我还有他初高中的班主任。</p> <p class="ql-block">这张照片是2014年夏天,我因旧病复发,没有去加拿大。这两个曾经让当年教过的老师大多头都大的,现在已经上班了的小熹与小胖(左侧)一定要请我吃饭时照的。</p><p class="ql-block">如果智是因为性格木讷,成绩欠佳,在初中阶段不被看好;小熹因为语言障碍引起调皮捣蛋被老师们一次次投诉的话,那小胖真的是让所有接触过的老师都有弃意的学生(包括我)。他嘴里出来的话,永远都是冷冰冰或带刺的。对老师或走近的同学常常出言不逊,甚至敌意。初来时(我是因为学校改制分流,初二才来教他们的),非常不习惯。因为我一直认为没有一个学生的心是老师捂不热的,但是我在他那里曾经就有挫败感。我亲眼看见他把一个还在借聘中不敢得罪学生的中年数学老师怼得眼眶都红了,李老师面对学生的蛮横悄悄地走了——当时我不是班主任,如果我是班主任,也不是初来乍到,我一定会破口大骂,我们互相之间一定是毫无好感的。</p><p class="ql-block">我是个自行车骑行爱好者。那时深圳滨海大道刚刚建好,还没有正式通车。开阔的大马路,一边临海(海对面就是香港新界);一边是高耸的棕榈树、如茵的绿草坪,还有姹紫嫣红的花坛。我就带他们班不到10个学生骑自行车去深圳福田的上下沙玩(我那时候胆子贼大),我不顾有的同学反对,特意带上了小胖。</p><p class="ql-block">想不到小胖缺少锻炼,体力不行,还没有骑到红树林(大概一半路程),就不肯骑了。同学们一边等他,一边骂他,叫你不要来,你偏要来……我鼓励他,也劝大家,终于我们安全来回。</p><p class="ql-block">就这样,小胖架不住我与他之间天长日久的磨合;招架不了我这个自称“教坛老妖”的“妖术”方面宝刀不老的老师。我们慢慢从心平气和相处,到听得进去我的批评,成为马马虎虎可算得上的“益友”,相当给我面子——后来我与他母亲萍,还有小姨红成为了好朋友,2014年夏天一起去西班牙葡萄牙旅游(当然有小胖)。</p><p class="ql-block">虽然初三时小胖性格有了改变,但成绩还是差强人意,未能进公立高中。高中三年啥也没有学到,偶尔到家来看我,就会大叹苦经,这时他才体会到初中学校老师对他的包容。</p><p class="ql-block">毕业那么多年了,我已经主动切断了与包括小熹、智在内的诸多同学的联系(不想打搅现在压力山大的年轻人),但我始终没有切断与小胖的联系。</p><p class="ql-block">每次我从加拿大回来,邀请他来我家,他一屁股坐下来,没有两个小时不走人。我只当一个听者,听他讲他的各种苦恼甚至沮丧。读书时他成绩不够理想,是因为他不爱学习。踏入社会,特别是这七八年来,他不断强化英语学习,常常一个人出国游。光希腊就去了两次,欧洲其他国家也自助游多次。他无心工作,30多了也不谈恋爱——只想移民。</p><p class="ql-block">去年我回来,破例没有请他来家小坐,因为我从他母亲与小姨那里知道,他被美国拒签了(他为了这一天做了好多准备),心情特别沮丧与痛苦,甚至一蹶不振。他们都没有办法安慰他,因此他性格更加偏执。我没有办法能够从我当下的境况(已经在国外多年)来开解他的心病,但我会偶尔向他母亲打听他的消息。我想他必须要冷静下来面对当下,他必须先工作,他必须……我这样说,去年的他听得进去吗?我怕我们之间保持了比较久与好的师生情会起波澜,我不想这样!</p><p class="ql-block">今年,忙过当下,我会再请他来小坐,看看能不能安慰到他……</p> <p class="ql-block">“你这小子,当年吴老师为你操碎了心!”2012年暑假,是我调入深圳带的第一届学生(1986-1989初中)高中毕业20年返校庆祝的大喜日子,红体恤的飞指着左面穿灰体恤的宁说。此言不虚。</p> <p class="ql-block">这是拍于1988年深圳大学的旧照。上排右二白衬衫的是宁。</p><p class="ql-block">照片右二戴墨镜的是自卫反击战中被炸瞎眼睛的战斗英雄史光柱(右一是部队派来照顾他的战友),左一是我的孩子。后面是我的学生们。</p><p class="ql-block">1988年为了扩大与熏陶同学们精神生活的外延,当我看到《深圳特区报》刊登报道史光柱在深大学习时,我亲自去深大团委,强烈要求给我的学生接触英雄,也为英雄做点具体的事情的要求。</p><p class="ql-block">之后,每个周日,我的学生排班,每次去三四个人,为史光柱放他听课的录音带,念他需要的内容等……</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拍于1989年春天深圳植物园的照片,我的学生与史光柱夫妇。我的学生强烈要求初三这次春游一定要带上史光柱叔叔——我们年级的这一次春游,是我跟当时的乔树德校长反复游说得来的。我说他们学习固然重要,但绝对不差这一天课,这会给他们的青春记忆添上精彩的一笔的,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于是就有了我们之前之后的初三年级都没有的春游——那时的我胆子贼大!</p><p class="ql-block">带史光柱春游没有问题,学生又一遍又一遍要我批准他们带史叔叔坐游船,史光柱的太太小张忧心忡忡。我劝慰她说没事的,我的这些“猴子”好几个都是渔民的后代,一身好水性。我特意举了1987年他们在学校游泳池救了同班同学青辉为例。其实我的心里也是忐忑的,我既不想扼杀学生如此珍贵的善念;也不能完全有把握安全问题……</p><p class="ql-block">在我与小张的目不转睛中,终于,一切平安。史光柱那种感激与兴奋都写在脸上,都流淌在夫妻的对话中。</p><p class="ql-block">好多年过去了,我的学生都没有忘记史光柱,有时会提出怎么样寻找与他联系的方式。自卫反击战的时代过去了,英雄也谢幕了。我也曾经试图助力,没有成功。但愿有一天有机会沟通上了,谢谢史光柱叔叔当年对同学们的潜移默化;希望我也有机会告诉他,这些同学都那么优秀,他们双方都互不辜负。</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与宁前两年的合影。他是初二从唐山转来的特别聪明又特别顽皮的孩子,不爱学习,还常常会说一些带有负面社会情绪的话。</p><p class="ql-block">例如,史光柱的诗集出版了,送我们班级两三本,他就在教室里喊:“那是他让我们买他的诗集!”我在课堂上讲《任弼时同志的二三事》,他就会信口开河说任弼时想当大官……</p><p class="ql-block">“臭小子,你太对不起你那北大毕业的老爹了,你要考不上高中,真是有辱你们家的门风啊!”</p><p class="ql-block">类似的话,我是不可以对小胖说的,他特别在意他的自尊心。如果我这样说,我与他的关系就玩完。宁不同,他聪明,心理建设也不是一般的强大。我如果有一点认怂,他就“魔高一丈”。我要狠过他,而且要手段迭起,让他眼花缭乱,来不及招架。在他处于弱势时,适时送“软刀子”,送我的“花言巧语”,让他有感触……</p><p class="ql-block">但他经我手的时间毕竟还是少了一年,也是我教育水平不够炉火纯青。那一年我带的年级中考五科建校以来第一次全部进入深圳市前五名,他却因几分之差,没有考上本校高中,进了本校的职高。一年后就转回唐山——他那小性子,那张不饶人的嘴,不是每个老师都受得了,会惯他,迁就他,会有时间以柔克刚也不问收获的。</p><p class="ql-block">与班级那些成绩优秀,进入世界或国内名校的同学相比,宁虽然在学业上没有辉煌过,可是在他们班级同学中却最早事业大成,是最早不凭学问,却凭聪明的脑子,在国内较早开始中美之间物流的。他敢于吃螃蟹,进而挖得第一桶金(这不是他说的,而是同学告诉我的)……</p><p class="ql-block">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与我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时不时会在我的朋友圈留言。前两年,他请我去位于蛇口碧涛苑附近的他的一个与文化休闲相关的小院小坐,酣畅聊天。照片就来自那一次碰头。</p><p class="ql-block">当我得知他在浙江湖州南浔创业,需要一些文化上的帮助时,我挑选一些上个世纪二十三年代比较稀缺的港台版的老书送给了他。</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们之间2020年在微信里的对话。</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张与我的学生青辉和当时的女朋友,还有他父母一起吃饭的照片,看到这张照片,我的心里就有苦涩与尴尬。</p><p class="ql-block">青辉是一个被我“坑”过的学生(他与宁是同班同学)。</p><p class="ql-block">我是1987年9月1日认识青辉的,那时他随刚刚退役的父亲,从青岛来到蛇口。开学第一天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的游泳课——当年育才有全国中学极其稀缺的标准游泳池,游泳池还带有阶梯的观礼台。</p><p class="ql-block">那天下午我正在办公室,我的一个学生失魂落魄冲进来,结结巴巴地喊叫:“吴老师,不好了。新来的同学要淹死了……”吓得我赶紧冲向与教学楼还有四五百米的游泳池,心中紧张死了。</p><p class="ql-block">冲到那里,我松了一口气。我那三个来自蛇口“原住民”的渔民子弟,已经把沉到底的青辉救了上来,而且还懂得把他反扣过来,倒出水,一直到听到青辉长长地舒出一口气……</p><p class="ql-block">看到这里,大家肯定要问体育课体育老师呢?这个林姓老师真的很过分。因为游泳课,男女同学是两个老师分管两边的。管理女同学的吴姓女老师一直盯在游泳池边,而这个男老师怕晒,竟然躲到观礼台下面去了。学生炒到这样大的声音他都不知道,只等到青辉被救上来。</p><p class="ql-block">我跟学校争取了对这三个学生的全校表彰,不仅给奖状,还给了奖品。从此不论同学还是我,对这个曾经得过青岛青少年硬笔书法一等奖的同学,又差一点在开学第一天丢命的同学,多一份关爱。那个体育老师没法继续聘用,另寻出路了。</p><p class="ql-block">大学毕业后,青辉被深圳总公司派到武汉某大型商场工作。有一天青辉找到我,求我帮助做他父母的思想工作,同意他与来自黄石还是黄冈的单位同事谈恋爱——他父母不同意他找外地人,还是希望他在深圳找。</p><p class="ql-block">面对自己学生的请求,我这个人最过不了学生的关,就大包大揽下来。</p><p class="ql-block">就在拍照片的前几个月,我亲自去赤湾他们的家——那时候蛇口去赤湾有点远。我跟他的父母说,青辉性格虽然很好,但比较内向,不是有闯劲的;在长相个头方面也不具备太大的优势(他个子不高,皮肤偏黑);他的工作也不是自己做老板,挣大钱的。他能够自己找到钟意的女朋友在我这个老师眼里,已经够了不起——他的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学生,个别人,初三就谈恋爱,现在都有结婚了的……</p><p class="ql-block">或许他的父母因老师被惊动的关系,或许我讲的道理也实实在在的,他们被我说服了,可是……</p> <p class="ql-block">大约半年后,青辉回到深圳上班,女朋友也一起来了。她在蛇口找到了工作,那时住在青辉家。一个月后,女朋友说单位有宿舍,搬出去了。三个月后,女朋友提出分手,她跟而立之年的老板好上了……</p><p class="ql-block">我真的很无语,也非常愤怒。</p><p class="ql-block">好多年了,我都不愿意看青辉的这些照片。</p><p class="ql-block">事情发生后约一年多,有一天我在公交车上碰到他妹妹,知道他们家从赤湾搬到我家附近的龙腾花园 。青辉还在原单位上班,还没有女朋友。</p><p class="ql-block">这么多年过去了,青辉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也没有联系过我,与同学也没有来往,包括救过他小命的三位同学。</p><p class="ql-block">写下这些文字,我仍然很自责,我不应该答应青辉,因为我不了解女孩。我对不起那么信任我的他的父母,本来他们的想法是对的,却被我这语文老师用三寸不烂之舌,搅黄了他们的初衷……</p><p class="ql-block">这十多年我长时间不在国内,没有机会碰到青辉,也没有看到这个女孩。我只希望青辉这些年诸事顺遂(他工作的那个全国有连锁店的大商场早就倒闭了),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够在蛇口哪个街角碰到这个或许还能认出来的女孩问问她,夜深人静时她的心会不会有歉疚——你可以不与青辉谈恋爱,因为毕竟你到了大城市,有了更广阔的天地。为什么要这样迫不及待,这样伤人不讲究章法……</p><p class="ql-block">青辉:也许你根本看不到此文,因为我也并不想让同学们看到,你不需要怜悯!吴老师唯愿你一切安好,这样我才不会认为是自己善意的举动却“坑了”你!</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退休前带的最后一届学生庄嘉园前几年碰头时送我的三本书中的其中一本。这是当下比较热门的作家刀尔登的集子,我把这一本带去了加拿大。</p><p class="ql-block">我不敢随便领受庄嘉园对我的评语,但我很欣慰她成了我的同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听她侃侃而谈她当老师的各种体会时,我从她热切的眼光里仿佛看到了年轻的自己,所以附在这里。</p> <p class="ql-block">在我纠结要不要发这篇已经准备了一段时间的文章时,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女教师徐萍萍自杀的事情,我心里特别难过。近年来,不是一宗了。这是我的留言。</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所在的教育集团在2013年少量印刷的画册,我一直放在书柜最里面。最近掏了出来,准备淘汰。看到其中一部分汇聚了建校以来精英学生的名单,有点恍惚,多少旧事涌现。这里面我那些毕业于清北、人大、北影、港大或海外名校的学生两个巴掌有多,其中还有一对兄弟来自韩国——实际上的数字还不止,因为我知道没有在名册里的还有一些——有些学生并不希望自己成为母校光荣榜上点缀的“花”。</p><p class="ql-block">其实我想说毕业后,对老师怀有尊敬与好感的其实大部分不是这一类精英学生,而是那些常常被老师“提溜”与批评的、成绩一般的、调皮捣蛋的、甚至是“混世魔王”的。当他们踏入社会之后,会碰到比精英同学更加多的或挫折或沟沟坎坎,他们才会更加理解老师当年的苦口婆心,喋喋不休;才会更加体会老师的付出真是为他们好,他们再见老师或偶尔通过Email、微信满是感激(我为此写过文章),这些我是感同身受的。相反,那些学习特别好,荣誉等身的一部分学生(注意不是每一个),特别是同行或者家长有点来头的子女,他们认为一切都是自己努力得来的,与你老师关系不大。一旦毕业了,就时过境迁,再也没有一点点联系了。</p> <p class="ql-block">或许我是个奇葩的小心眼老师,这么记自己学生的“仇”,还要把过去这么多年的事情拿出来“晾晒”……我说真不是这样,有的人一定不会相信与理解——我希望理解,但并不祈求理解!</p><p class="ql-block">我认为在教育方面,学生的道德修养的培养与校正远比成绩优秀更加重要,一俊遮百丑是不对的。不说当下,就说当年马加爵事件,到现在仍然有警示作用!</p><p class="ql-block">如果没有我近年去香港某交叉路口看到好几根电线杆上都挂着我学生小Z的照片,我差不多就忘记了从北到南,从教这么多年这个唯一让我受过委屈的学生。</p><p class="ql-block">他如果会在专业上成功我是绝对毫无疑问的,因为他绝顶聪明,当年从小学跳级到初二,后来又考上香港名牌大学,硕士毕业。看到他的照片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他会去从政,那一刹那是特别诧异的。让我思绪飞得更远,特别希望现在的他早已放弃超过自己年龄的老成,用过于世故的框框看社会,用善意与温情待人,把聪明用在不负把他推选上来的香港人身上,为民众的福祉尽力而为。</p><p class="ql-block">他现在已是而立之年的人了,想必应该担得起这样的社会责任。同时,我也愿意如果此刻他与我在香港街头邂逅,特别是面对我的直视,他的眼神会躲闪,会羞赧,那就足够了。因为我并不需要他哪怕一句话的道歉,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知耻而后勇!</p><p class="ql-block">教他们这一届时我其实已因声带白斑(一种不好的咽喉疾病),不上课数年了。我因学校改制,企业学校交政府,夫妻不能同在一个单位而分流去了初中。去初中之前,初中的女校长与年级组长两次找我(女校长还来家动员,平日里我们私交不错),希望我再登讲台,学校会为我配备上课所需的扩音设备。</p><p class="ql-block">我眷恋钟爱的讲台,盼望自己再次发挥专长就答应了,成为两个初二班级的语文老师。这其中一个班级就是俗话说的“子弟班”,有包括年级组长、数位同事,还有上级领导的孩子。L老师是个女强人,既是班主任,也是年级组长,我们俩都想一起教好书。</p><p class="ql-block">我教语文有的时候路数与别人不太一样。如作文课,我会提前一周出题,然后用一节课的时间带他们去阅览室,稍微讲几句后就让学生有的放矢看书翻杂志,引“活水”进入作文的立意、选材与布局中。</p><p class="ql-block">那天我带着六班的同学在阅览室上课(五班已经上完了)。听见有人轻轻敲门,打开看到五班女学生璇的爸爸。他告诉我,给我们几个主课老师每人送了一箱荔枝,放在收发室了。我简单说了几句话,如谢谢,下不为例,我待会会去收发室处理,就继续上课。</p><p class="ql-block">记得次日是周五,我给小Z他们班上课。他因为年龄小,个子也矮,就坐在讲台前。我上课时,他就在自言自语:“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这是那些年打开电视就会跳出来的一则热门广告,而且他说了两次。他上课常常过于多动,也调皮,我并不在意。看我没有反应后,他声音变大,“今年过节不收礼啊,收礼只收南山荔枝”,有的同学就会意地笑了。</p><p class="ql-block">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糊涂人,我知道这是说我呢!</p><p class="ql-block">教师毕竟上课第一重要,我不动声色,继续上课。下课后,非常生气,马上找到他们的班主任,也就是年级组长L老师,提出不给他们班级上课,另请高明。</p> <p class="ql-block">L老师劝慰与道歉,还说我们教他们这么辛苦,吃点荔枝不算什么(南粤盛产荔枝,这东西不金贵)。我说,L老师,你这话我不认可!首先,任教这么多年我基本上是不收学生家长任何礼物的,如果有特殊原因,实在推托不了的,我一定很快以其他方式还礼的——蛇口这么小,学生只教三年。我收了礼,第二天自己看学生眼睛与举动就会不自然。如果他犯错我就不能一如既往地敲“毛栗子”,口出厉言(再说,以后他们毕业了,还不知道会说什么呢)。总之,我会不爽,没有办法出一贯的“妖术”修理他们。其次,我上完六班的课,已经去收发室,把给我的那一份告诉收发室的工人小甘与校工们一起分享了……</p><p class="ql-block">L老师以为我在气头上,不给他们班上课只是说说而已,我当时确实也这样想的——在接这个班的课不久,我骑自行车不小心摔了一跤,左腿膝盖软骨骨折,医院开了一个月假条。我只休了两周不到,就拄着双拐去上课了(学校派车来接)。第一天,我是用了好长时间单腿跳到五楼的,实在不行,第二天起改在阅览室上课。现在他们初三了,我更加不会因自己受委屈置毕业班不管的。</p><p class="ql-block">次日周六,清晰地记得是广东省会计考试,我需要监考。我碰到我的同事,也是五班女学生天天的父亲。他不知道我并不清楚那天他们说了好多添油加醋过分的话,愤愤地说,天天回家说了昨天的事了,这仨小子太过分了!我才知道还不只是“收礼只收南山荔枝”这么简单一句话,小Z还眉飞色舞地说“亲眼看见璇爸把荔枝送到吴老师家去了”等。</p><p class="ql-block">原来我在阅览室给六班上课时,他们班是自修课。学校校舍有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走廊,站在最高的五楼的阳台边,他们可以一览无余整个校园。他们几个看到了璇的父亲送来荔枝……</p><p class="ql-block">天天爸爸复述他们讲过的话,这把我彻底惹毛了,我更加怒不可遏,想起了这个小鬼的一些离谱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早上,我推着自行车,还没有进收发室,就听见他在喊:“你有什么资格不让我们进去啊,你就是学校雇来的一条看门狗!”他的周围几个高过他头的学生也在起哄。</p><p class="ql-block">“是谁在这里狂吠!”</p><p class="ql-block">“吴老师:我错了!我错了” ,这是他的口头禅,我熟悉。那天我严厉地呵斥了他,还要他给门房工人小甘叔叔道歉。</p><p class="ql-block">前不久,L老师因公出差,美术老师H代理班主任。当天他来找我告美术老师H的状,说她一点不会管班级,能力不行。次日,又找我告代L老师英语课的代课老师的状,说她发音不准。我问他,你爸爸在高中,你妈妈在小学,从来不给同事代课吗?如果代课,只有一两天就被学生告状,你父母心里怎么想,你怎么想?</p><p class="ql-block">“吴老师:我错了!我错了!”其实我知道他是不服的。</p><p class="ql-block">他在小学常去C校长办公室(他母亲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告任课老师的状,这是校长C亲口跟我说的。</p><p class="ql-block">平时他专门跟大一点的,有点“大哥大”(流里流气)的学生玩。他用恶作剧欺负过学校清洁工老游,带“大哥大”回小学去恐吓他原来的同学。</p><p class="ql-block">凡此种种,不一一列举。</p><p class="ql-block">周一第一节课是五班初三年级语文课,我没有出现在教室。闯祸的三个小子从语文办公室前门进来,我从旁门离开。我的同事们都七嘴八舌地批评他们。</p> <p class="ql-block">L老师再次领他们来办公室要他们道歉,我理解她的心情,也不可以再装大,就来到了教室。</p><p class="ql-block">我用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骂他们,把自己骂哭了不说,个别女同学也受感染哭了,这三个学生始终没敢吱声。</p><p class="ql-block">这是我从教这么多年,第一次为学生对老师固化的偏见(他认为所有的老师都收礼),为这么点大的学生就会撒谎,并且脸不变色而痛心;同时也确实为自己委屈落寞——当初我完全可以拒绝校长与他们班主任的力邀不上课,守着阅览室轻轻松松打发时间的!</p><p class="ql-block">我先让小Z告诉我,我家大概的方位在哪里,他说不出。我告诉他们,到事情发生前,我确实收过“礼”。那是开学前,我的同事,他们的家长感谢我答应重返讲台教他们的孩子请我吃饭。</p><p class="ql-block">我说以后再也不会赴约,而且你们连纸质贺卡,不论教师节或是新年,我一概不收,有心就发电子贺卡。告诉他们荔枝的下落。告诉他们我作为一个资深老教师,极其爱惜自己的羽毛,也知道绝大多数同行也爱惜。从今以后,你们可以多了解,特别是从自己的父母开始检验我是不是这样做的。虽然有老师收礼,但在我们学校,一定是极少数,讲了上面我对老师收礼的看法。我还向璇同学致谢与致歉,既感谢她父母的好意,也道歉这件事“搞大了”,让她在班级同学中被指指点点。希望你的父母不会因此忧虑你的处境,如果我知道同学们再议论你父亲送荔枝的事情,我绝不放手不管。</p><p class="ql-block">我说这件事在这节课结束就结束了,我既不会跟闯祸的同学家长告状;也不会从此对这三个同学还有当时起哄的同学再提此事。我唯愿你们看社会,看人,多善念少负面;唯愿你们小小年纪要常常学会感动,哪怕一鳞半爪。因为不会感动,心就不会柔软,心不会柔软,做人就不会出善良……</p><p class="ql-block">直到年底,他们已经毕业离校了,三个闯祸的同学中的两个及其他同班同学的家长,即我的同事也知道了(另外一个不是教工子弟,是干部子弟),纷纷致歉宽慰——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样知道的,就说都过去好久了,咱们不说了。</p><p class="ql-block">我貌似云淡风轻……</p> <p class="ql-block">前几年,从加拿大回来,在医院候诊,听到轻声的“吴老师好”。一看,原来是那三分之一。他一脸尴尬,我很快给他解围。他告诉我他是某中学的体育老师,我真诚地祝福他,希望他成为他继父一样的优质体育老师。看他始终有点唯唯诺诺,我借故离开了一会……</p><p class="ql-block">回到大画册,看到小Z的照片,想到了在香港看到那些挂在高处他的照片,想到当下的香港……</p><p class="ql-block">小学高年级到初三毕业,是学生的行为习惯,即世界观可塑性最强的阶段。细想,学生到了高中,如果自己不想改变,又有几个老师能够改变他们,而在初中可以。所以我特别在意这一阶段学生品行的养成。</p><p class="ql-block">那片刻,我想起了“南山荔枝”事件。如果那天是他们的年级组长兼班主任L老师的课,小Z敢不敢如此放肆,肯定不敢。如果放在平时,他肯定也不敢这样对我,因为我的年龄与资历摆在那里。实在是被他们“捕捉”到平时看不到的为人师表的老师人后的事情,他们兴奋不已,亦如福尔摩斯探案,急于要“伸手必捉”……</p><p class="ql-block">我希望这只是他成长过程中的小插曲,随着名牌高中、大学的环境或知识熏陶与浸润,他身心灵趋于健康稳健。我唯愿他不务虚,踏踏实实不负香港选民对他的希望;有担当,有作为;盼望几年后再在香港马路上还能看到他的照片,那时他已振翮高飞!</p> <p class="ql-block">网上看到一则留言:你学或不学,我都在讲台,不悲不喜;你听或不听,我都会讲解,不紧不慢;你答或不答,我都会提问,不恼不怒。你眼里没有为师,肆无忌惮;我手中没有教鞭,任由你去。我爱教书,但畏现实。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这个职业即可。</p><p class="ql-block">这样的话语没有激情,也温度不高,更多是无奈——其实这样的境界已经算不错了,只怕以后连这样的境界都稀缺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已经老了,并不是想通过这样的文章来显摆自己,毫无意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力图想通过自身的经历来探讨为师者的进与退。当年的我捧着一份挚情对学生,还不照样受到伤害,但我问心无愧,这是我必须面对的,也是我写了那么多篇与教育相关的文章的动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教育不是万能的,但老师心里没有光,没有同理心是万万不能的。愿更多年轻的教育工作者能够“水韵留痕抒情怀”,有怨无悔!</span></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依依不舍告别讲台,退休前的照片,以此作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