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村庄①

平淡人生

文/赵仲强

冬日的村庄，静得能听见巷道里电线的鸟儿喳喳叫，太阳挂在灰蒙蒙的天上，不躁不烈，却把巷子晒得暖烘烘，半晌午了，巷道上才慢悠悠晃过几个身影。风刮过水泥墙，裹着黄土的干土气，软乎乎不冻人，反倒带着股踏实的乡土情味。

农家小院的烟囱里，炊烟慢悠悠往上飘，混着玉米粥的稠香、蒸馍的麦香，顺着门缝溢出来。家家户户的烟火气，闻着心里就清爽安稳。

太阳把大红铁门框晒得发烫，乡邻们端着碗蹲在门口唠嗑。有人拿着肉夹蒸馍吃，红油顺着指缝滴；有人喝着黏糊糊的玉米红薯粥，吃得香。见一位庄稼人过来，身旁妇人连忙递上两块焦皮红薯：“尝尝咱自家种的，热着呢，甜得很！”他揣在怀里暖手，笑着应和，听着乡音心里暖烘烘的。

吃过早饭，年轻些的汉子扛着梯子往果园走。老庄稼人到村口老槐树下，老伙计们早已聚在这儿。几人蹲在地上下棋，纸烟味混着太阳的暖意飘开。他晒着太阳，忽然想起年轻时的冬日——天刚亮就扛着锨上地，冻土硌得脚疼，额头的汗落霜成冰，却半点不闲着。“那时候冬闲不闲，翻地拾柴，晚上一碗热面下肚，浑身乏劲全散了。”他跟着哼两句秦腔，嗓子沙哑却有劲儿。身旁妇人凑过来说：“眼看要过年，娃们该回了，炕早晒得烫烫的。”庄稼人点点头：“可不是，就盼着娃们回来，家里才热闹。”

远处的青岗岭裹着薄霜，坡上的柿子树枝上挂着橘红柿子，坡道也的酸枣枝Y戳在天上；石川河结了薄冰，冰面映着日光，能听见风刮树梢和冰下隐约的水流声。庄稼人望着岭与河，想起从前和发小们在冰上打滑，渴了掰冰碴子嚼；爬青岗岭摘干酸枣，酸甜味儿揣一路。“如今冰还在，岭还在，就是腿脚不利索了。”他轻声叹，眼里却满是笑意，旧日时光虽苦，却扎实得刻在骨子里。

村头超市里，几个老人围着炭火炉取暖，嗑着瓜子谈笑今年的收成，妇女们屋里看手机、玩抖音，笑声飘出来添了暖意。庄稼人凑过去烤手，老伙计们唠起当年囤粮的事，把陈年时光翻出来晒，满是乡愁的滋味。

午后日头偏西，风添了凉意，庄稼人慢悠悠往家走。一进门，炕烧得热乎乎的，老伴正和孙娃说笑，笑声脆生生的。两人坐在炕头唠家常，听着窗外狗吠风声，心里安稳极了。冬夜虽长，炕暖人亲，日子一点不冷清。

日子一天天过，大伙儿都盼着过年，盼着娃们回村，盼着冬天过去。庄稼人也盼着孙娃回来，带他去地里转转，再尝尝自家蒸的甜红薯。乡邻们守着这方岭、这条河、这片土，日子平淡安稳，满是踏实的幸福。等开春化冻，石川河流水潺潺，青岗岭添了绿意，那才是村庄最热闹、最让人念想的模样，也是他们心中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