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路在何方（散文）

伏尔加纤夫

　　决定写一部《唐宋诗人咏江苏诗选》新书，始于 2016 年底。有缘六人，天作之合。

刘超是 2012 年引凤工程中认识的海归才子；龚静、姚敏、文龙与我同为致公党员，多年开展东西部合作，不避遥远有情有义；孙雷是最后相逢的一位青年诗人。

退休时光，亦选择星奔川骛人生逐梦。2017 年，六人相聚鼓楼大钟亭，同盟共约为家乡历史文化集体著书——群力攀登书山、共同扬帆学海。目标：第一年，各自找寻推荐唐宋诗人足迹江苏、吟咏江苏历史及古贤人物、山川名胜、民风民俗佳作为基础；再用二年，分头以诗话为载体，勾沉擘画江苏大地吴文化、汉文化、六朝文化及运河文化传承后人。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第一次出行是集体“书山学海找诗”当年的初夏，首访之地为两千年前的汉高祖故乡徐州。因为路远，我们选择了集体乘高铁，然后借力当地友人用小车逐达名胜。

这是六人首次出行，动车从南京南站出发，迎着耀眼的朝阳北上了。

踏上徐州大地，第一处名胜我们选择了位于徐州睢宁县、当年张良博浪沙刺秦未成遭通缉，“潜匿游下邳”并于此遇黄石公赐书之地圮桥，而没有选择位于徐州沛县东南五十里，西汉开国“高祖令张良自择齐三万户，良曰：始臣起于下邳，于陛下会于留。乃封良为留侯”的故留侯城。

圮桥坐落在睢宁县古邳镇，郦道元《水经注》云：“一水径城东， 屈从县南，亦注泗，谓之小沂水。水上有桥，徐泗间以为圮（古为石桥）， 昔张子房遇黄石公于圮上，即此处也。”今桥已非昔圮，然而桥虽可变地点却是千年不变。现今桥口有张良等高塑像，游人莅此依旧能感受到两千年前“大风起兮云飞扬”时代，一代汉杰曾助刘邦，从“约法三章”到 “鸿门化险”、“火烧栈道以绝项羽之疑”，力阻“重蹈分封”到胸怀大局谏言高祖“承认韩信齐王”以收楚汉争霸胜局。六人于此一字排开横坐桥上，仿黄石公黎明等子房合影。

所有的意外都是故事，中午刘超接到学校临时通知：第二天要给学生上课。所以原定下午前往朱陈村（寻访白居易故居），大家商量，改为提前集体跻登位于徐州铜山区昔日古黄河与古泗水交汇处的凤冠山。

凤冠山，因山顶有孔子“观道亭”而闻名。传说春秋时孔子曾在此登山临水，后人有记“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汉以后此地遂建“川上书院”。

连绵群山寻胜访古全仗“入山遇樵”，好在两位当地友人事先就备好了地图，中午吃饭时他们便规划好了线路，入山后一重山接着一重山，他们胸有成竹。山行峰回路转近两小时便到了山下立有“孔子于此观道”牌坊的凤冠山。

此地旧为“川上书院”，因此登山之路至今遗存可供 4 人并行的层层石阶。千年星辰孔子观道于此，人生代代如今有幸登临，此刻心情是一步一风景。登顶吕梁洪，果然山巅有亭翼然——“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驻足山顶，俯瞰群山夕照之下的道道吕梁，没有白云大雁，只有我们一行的友谊，志同道合的同行。龚静喜欢拍照，幸留下此刻我们在观道亭的身影。

　　夕阳下山，方见山下有旧书院照壁，上载孔子于此观道：“夫子在川观水，子贡问君曰：子见水必观何也？孔子曰：以其不息者，似乎道之流行而无尽矣，水之德若此，是故君子必观焉。”

晚宋军宴请我们一行，月出时刘超与大家挥别赶动车回南京了。宋军友人将我们剩下一行五人送至事先订好的“夫子客栈”，约好翌晨接我们，继续前往江苏与安徽交界地寻访朱陈村。

“寻山如访友，远游如致身”。朱陈村所在的丰县，传为白居易少年随父白季庚任徐州别驾时举家定居的地方。黎明太阳升起，我们告别夫子客栈，即见宋军朋友早早把车停在路边等我们了。

从铜山的客栈出发到丰县约两小时，我们亦如当年苏轼谢雨归途： “酒困路长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门试问野人家”。终于入村“簌簌衣巾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叩问有答：“这里就是朱村，后村都姓陈”。

山中寻访，有白居易《朱陈村》长诗为讲解：徐州古丰县，有村曰朱陈。去县百余里，桑麻青氛氲。女汲涧中水，男采山上薪。县远官事少，山深人俗淳。一村惟两姓，世世为婚姻……临别，于村口古道草原，我们一行留下了“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传为白居易少年于此乡试之作的合影。

冬天过去了，我们完成了找诗任务开始了按分工各自写作诗话阶段。

几番相约、佳期数易，终于定下了寻访吴文化“苏州行”日子。2018 年 4 月 6 日一早，孙雷便开着 7 座商务车于新街口石鼓路报亭恭候大家了。

此行主要目的是与家住苏州的刘超汇合，集体游览位于木渎镇的姑苏山姑苏台。一行 6：30 出发，约 9：30 到达常州溧阳，实地走访唐代迎母溧水上写下“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名作的孟郊故居。

今孟郊旧居已无存，故地只馀长 20 米、后人浮雕孟郊生平故事的大理石照壁。就在我们准备沿河流寻觅当年孟郊溧水迎母处时，接到刘超短信“下午两点准时在灵岩山（旧称姑苏山）的入口处与大家汇合”。因此我们临时取消了原计划顺路无锡梅里一睹商末泰伯奔吴旧迹，建于东汉的泰伯庙。

中午一行匆匆吃过午饭，下午两点如期与刘超在灵岩山下实现了会合。有追求人必然远行，志同者终将重逢。一行 6 人步入山门，一如走进了春秋岁月吴越争霸历史。刘超说：旧姑苏台已不复存在，当年越灭吴被付之一炬了，如今新的姑苏台是近年建造的。

登临新姑苏台，我们依旧按传统每人背一首诗留下纪念。我选择李白“只今惟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苏台览古》；刘超背诵了王维《西施咏》：“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朝为越溪女，暮作吴宫妃。”文龙选择的是范仲淹《伍相庙》：“胥也应无憾，至哉忠孝门。生能酬楚怨，死可报吴恩……”孙雷最后诵陈羽《姑苏台怀古》“忆昔吴王争霸日，歌钟满地上高台。三千宫女看花处，人尽台崩花自开。”

当晚，“有朋自远方来”杨磊邀大家一聚。我们住在与寒山寺一街之隔的怡莱酒店。

翌日，姚敏与刘超告假，我同龚静、文龙、孙雷四人于返宁途中顺访了位于常熟市虞山下，唐代诗人常建写下“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大名鼎鼎《题破山寺后禅院》的古寺名刹。

空是一种人生态度，寻梦也是一种大千世界百年人生。

2022 年，一行六人走过了“一年找诗、两年写诗话、三年修改”的长路，是年夏日书稿交付出版社后，我们选择了玄武湖畔一家茶社，开了最后一次总结会。

龚静感谢陈谊老师的知音。文龙感叹：“没想到一本书要写这么长时间，也没想到这本书成稿后写得这么好”。姚敏发言：“如果来生还有这样志同道合，我还会选择。”

2022年10月 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