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乡村记忆里的大马车

冰山雪峰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上世纪的七十年代,有一部老电影叫《青松岭》,那首主题歌《沿着社会主义大道奔前方》的旋律至今还十分熟悉“长鞭哎那个一呀甩吔,叭叭地哎,哎咳依呀,赶起那个大车出了庄哎”,歌声里奔腾的“大马车”,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村大地上独有的印记,不仅是重要的生产工具,更承载着一代人沉甸甸的集体记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在我的记忆里,生产队的牲口棚是一片欢乐天地。离我家不远的牲口棚,住着一位专职饲养牲口的老头,只知道他姓孙,我们都叫他“二爷爷”。泥土的芬芳与牲口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成了我童年记忆里独特的味道。我们这群孩子总爱在这里捉迷藏、奔跑嬉戏,看骡马甩着尾巴咀嚼草料,听它们偶尔发出几声悠长的嘶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那个年代,一辆大马车是生产队的“家底”象征。我们队里多是牛车,老黄牛们勤恳地承担着耕地、拉车的活儿,而那辆大马车的骡马,脖子上挂着铃铛,“叮呤、叮呤”的响声老远就能听见,透着十足的精神头。在物资匮乏、经济落后的岁月里,小队几百亩耕地的耕种收获、各类物资的运输,几乎全靠这些由骡马牛拉动的车辆。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直到七十年代中期我入伍离开家乡时,队里也仅有一辆大马车、一辆牛车和一辆小四轮拖拉机,可最难忘的,还是那辆大马车,以及它的“驾驶员”——车把式孙占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马车的构造简单却很实用。车辕、车厢、车轮、车闸,除了铁制车轴和橡胶轮胎,其余多是结实的木头,连刹车闸都用硬杂木打造。它通常由三匹骡马组成“三大套”:中间架辕的是身强力壮、性情温顺的大骡子,两侧拉帮梢的稍逊一筹,偶尔还会加一匹跑梢的。虽说叫马车,实则多用骡子,只因它们听话且耐力强,是干重活的得力帮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赶马车前的准备颇有讲究。车把式常年与骡马相伴,摸透了它们的习性。先把驾辕的骡子牵出圈,让它打个滚舒展筋骨,再给它戴好围脖,牵着缰绳吆喝着让它倒退到架好的车辕中间。接着扣好夹板、放好鞍子,让托带卡在鞍子中间,收起车撑挂好,再用坐鞧兜住骡屁股,把铁钩挂在鞍子小孔里,捆紧肚带,最后将缰绳拴在骡脖子上。之后,再吆喝着拉帮梢的骡子退到车辕旁,套好夹板,每一个步骤都凝聚着车把式的经验与耐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赶马车更是门实实在在的技术活。牲口不会说话,全靠车把式的口令指挥:“嘚儿”或“驾”是前进,“吁——”是停车,“喔——喔——”示意左转弯,“咿——咿——”表示右转弯,“哨”则是后退。熟练的车把式凭着口令和长鞭,能把三匹牲口调教得服服帖帖,有时只需把鞭子在前轻轻一摆,辕骡便知该左拐还是右拐,默契得如同多年的老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大马车在生产小队里几乎全年无休,默默奉献着。春天,它满载粪肥驶向田野,为庄稼积蓄生长的力量;秋天,它化身丰收的使者,拉运着沉甸甸的庄稼;除此之外,它要去交公粮、到棉站卖棉花;队里盖房时,它拉土运砖,为新家园添砖加瓦;冬闲时,它进城拉脚搞运输,补贴队里开销。就连社员结婚,大马车也会客串婚车,载着新人的喜悦缓缓前行,给平淡的乡村生活添几分喜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车把式在队里是令人羡慕的角色,如同早年给领导开小车的司机般“有能耐”。但这活儿技术含量高,并非谁都能干。麦收时拉麦子,若麦个子装摆不当、绞绳刹不紧,遇上不平的路就可能翻车;拉货下大坡时,得提前往闸锅上撒土增加摩擦力,一边拉紧闸杆,一边吆喝骡子慢走,丝毫马虎不得,每一个细节都考验着车把式的技艺与责任心。</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我入伍离开家乡后,与生产队的联系也就渐渐地淡了。八十年代初,土地分产到户,生产队解散,队里的骡马牛等牲口折价处理,大马车最终也被当作废品卖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时光匆匆,几十年过去了,那些曾在田野间、道路上忙碌的大马车,早已淡出人们的视线,却深深镌刻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它们见证了那个时代运输工具的荣光,承载着乡村的烟火气与温情,成为乡村记忆里一段温暖而难忘的篇章。偶尔梦回,仿佛还能听见那“叮呤、叮呤”的铃铛声,回荡在岁月深处。</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