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缝缀里的回忆

翁平

出家门时天气还好，走到江边倒下起了小雨。江水缓缓流淌，雨点儿落在水面，泛起了朵朵青莲。穿城而过的九龙江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带走了千百年的荣光与悲伤，也带走了浮沉流转的岁月。

我撑着伞漫步在江边，听着雨点轻盈地打在伞顶的声音，时缓时急滴滴有声，雨滴连接成记忆的碎片，又像大自然的键盘，打出了时光的敲击声。也在雨丝缝缀的片刻里，窥见浮生须臾，也窥见了平实的人生。

江上有环卫小船，工人正在打捞从上游顺流下来的水浮莲，此景让我想起了当年下乡的一些事。

高中一毕业，我就下乡到浦林公社畜牧场，那儿就是以粗米糠等，发酵成糖化饲料为主，水浮莲为辅养猪的，基本是一种无粮饲养法。

现在水浮莲已成为头痛的植物，它繁殖迅猛，堵塞水域，除之不及，费工费力。可是当年，这是我们最便捷的免费猪饲料呀。

我们畜牧场的水浮莲池塘是紧靠在猪圈边，主要是利用洗猪圈的粪水，通过水沟流入池中，以达到源源不断的肥料供给，滋养水浮莲的生长。

每当看到满池满坑都是肥厚猪耳状叶子的水浮莲，点缀着粉紫色的蝶形花时，我们就心安。好富足啊，猪饿不着了。

（当年旧照左一作者）

说说我们的畜牧场吧，这个简陋的公社小农场，也就是一些农田和几栏猪，十几只鸡和兔子；所谓的畜牧，名不副实，还不如现在的𠆤体养殖户呢。

那个年代，人吃粮食都要粮票，要定量，那猪又能有多少饲料可吃呢？但是为了体现社会主义农村的繁荣景象，猪还是要养的，只不过吃不饱也饿不死，个个身材骄健，本领了得，经常蹄下生风，一跃跨过护栏四处溜达，搞的我们饲养员连吃饭也不安心，经常疲以奔命地赶猪入圈。

当年捞水浮莲可不是啥轻松事，不像现在有船有工具，人不下水。那时侯我们都要高捲裤筒，赤脚下到池塘，踩着烂泥，连拉带拽地拖上水浮莲，然后再分喂到各𠆤猪圈。

水浮莲的池子污泥浊水，我们下池劳动后，双腿都会起不少疹子，奇痒无比。还好赤脚医生也是同宿舍的知青，她配制了一种叫炉甘石的白色药水，塗上后清凉又消毒，缓解了我们双脚不少的痛痒。

回忆往事，我都怀疑，猪吃无粮干饲料和水浮莲是不是合理？否则，我们每天心思没少花，忙得脚不沾地。可猪还是养得干瘦，粗皮，𠆤𠆤是跨栏运动员。而且场里的老农忒不认可我们这样的饲养法。

有位知青还说，我们当时的饲养方法是在祸害那些猪。呵呵，我们可没这样想，还自认为是学习了新科技饲养法，新潮的很呢。

水流江阔，秋晨疏雨。沿江树灌丛间，白鹭点点。它们在飒飒秋雨中，婷婷玉立，头颈微缩，像一个沉思的哲学家，那份与生俱来的孤高，守着旁人无法窥见的宁静。

当年农场的宿舍前有一片水田，有时也能看到成群的白鹭逗留。当地农民称其鸟为“白鸰鸶”，很别致的名字，它们的到来，给空旷的田野带来了灵动和生气。

水草在近处轻轻摇晃，像是为鸟儿打着节拍，又像是在低语着这片水域的秘密。有只白鹭拖着长长的细腿，在江面低翔，像一片被风推着的云，轻巧地滑过粼粼的水面。

我停下了脚步，不敢惊扰这流动的静谧，只任目光追随鸟儿远去的轨迹，直到孤影融进远处那一片泛着银光的开阔里。

我兀自立着，心里忽然觉得，这扰扰的江岸，这碌碌的人世，都成了那孤影的背景。它来，它去，不为人看，也不为人知，只为完成它自己；而我，只是一个偶然的看客。

秋雨，正斜斜地、静静地织下来，是一种深沉的、微凉的安宁；落在伞上淅沥碎响的雨声，是时光的密语，让你在一年将尽之时，生出一点无端的、清愁似的反省与了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