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佛堂的花塔与龄公塔

宁肃

本篇主要看点：万佛堂门楣的明代华带石匾、莲蓬座式菩萨浮雕；龄公塔东面门额石刻、券脸仰身妓乐浮雕；花塔台座上飞天、各假窗之上的故事浮雕，南门的券脸人物、西门的胡人式佛像与罗汉骑天马及门券“走马大战”、北门的“妇人启门”与“四童戏莲”等浮雕，各层塔冠上的狮头与像首等。

谷积山经北车营，借道良三路、阎河路，到万佛堂不过十几公里。说是万佛堂村，其实是房山矿社区，奔的万佛堂医院方向。花塔已然在望，保洁大姐指示我们继续前行，说花塔东边好停车。果然，有停车场呢，还有万佛堂、孔水洞与东西两塔，都在方圆百米的地盘上。

图1 万佛堂花塔（南向）

万佛堂位于北京市房山区河北镇万佛堂村西侧，村以堂为名，可见万佛堂的历史地位。据史料可知，万佛堂始建于唐代宗大历五年（770年），因殿内嵌有石浮雕“法会图”，浮雕佛像约万尊，俗称“万佛堂”。万佛堂坐落在孔水洞之上，两翼各有一座塔，左“花塔”、右“龄公塔”都有极高的历史文化价值。所以，万佛堂、孔水洞石刻及塔合为一体，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图2 “万佛堂、孔水洞及塔”文保碑

老夫以为，万佛堂不等同于初名“龙泉寺”后改称的“龙泉大历禅寺”。在唐代宗赐名的这座寺院里，万佛堂只是“龙泉大历禅寺”的部分组成。后经战火，寺院几度毁几度修，“清代之后，寺院内部分建筑被改为关帝庙，但荒废。”“现存建筑仅一座明代万历年间重修的无梁殿”，这就是万佛堂。那么，关帝庙所在的北院一带，才是原“龙泉大历禅寺”的主体。

图3 原 “龙泉大历禅寺”遗迹图，源于网络

万佛堂的文保碑好拍，万佛堂与孔水洞就难办了，都被铁栅栏圈着，只能隔着缝隙参观，不免有些可怜。万佛堂坐西朝东，现存建筑为明代重建。其面阔三间、进深一间，据说是通体砖石的无梁殿结构。但是，像皇史宬那种硕大的单筒拱横贯的还是像天坛斋宫那样五筒拱纵排的，不得而知。外观的确歇山顶，前出檐没有斗栱支撑而靠冰盘檐叠涩出挑。其正脊饰鸱吻，垂脊、戗脊上饰垂兽和戗兽，但未见骑凤仙人及走兽。两坡灰筒瓦屋面，似有修补之痕。额枋居中嵌有浮雕莲花瓣的石枋子，其内楷书“大历古迹万佛龙泉宝殿”清晰，据说落款为“大明万历已丑春吉日重建”，但距离太远难辨。

图4 万佛堂（西南向）

图5 万佛堂歇山顶（南向）

图6 万佛堂匾额

石额下为汉白玉石发券，七块雕花石作券脸。其中，三尊浮雕像居中靠上，正中主佛莲花结趺座，施合掌印，头部火焰纹背光；两侧菩萨也结趺座式，且全身背光，但座非莲花，看似荷叶或莲蓬，不知何解？有老师说，都属仰莲，都是莲座；也有老师说“宋代才有规范的营作法式，早期工匠善于创意，尤其是非官式建筑不必苛求。”下侧两块石上，雕金刚力士，应为护法；最下两块石则雕花卉及瓶，皆为吉祥氛围。

图7 万佛堂门券佛像

图8 万佛堂门券金刚与花卉

门两边，各有券窗，同样七块石，只龙口及腰间石雕花，似缠枝纹。看了半天，也没见门或窗上有什么飞禽，但诸多资料中都提“门窗上雕飞禽、花卉”，也不知谁抄的谁的。看窗两扇，斜向的双交四椀。据说，一窗口筒拱洞顶有毛笔字，为“康熙十一年游客题诗”，因不能进院近观，无可奈何。另，院内石碑只看清碑额的“重修万佛龙泉宝殿记”，碑文小字无法辨认。

图9 万佛堂东立面

图10 万佛堂券窗

图11 万佛堂院内石碑

更遗憾的还有，殿内正面及两壁上的石浮雕“万菩萨法会图”，据说“长23.8米、高2.47米，由31块长方形汉白玉石雕组成”，主题是佛说法的场面，上有‘大历五年’的题记，堪称唐代浮雕艺术珍品。期待，将来能有机会亲眼目睹。

图12 万佛堂殿内石雕佛像，源于网络

这个“国五”，孔水洞也是重要组成部分，但进院都不可能，何况万佛堂下孔水洞中的若干宝贝了。现在能看到的，只是孔水洞向东的券洞，以及券脸上的石雕兽头。据说，“孔水洞是一座喀斯特地貌的自然洞穴，洞中有泉。历史文献多有记载，初见于北魏郦道元《水经注》。”“1982年，洞内泉水一度干涸，曾出土动物化石、铁器和七件唐代金龙。”另外，万佛堂殿内的“万菩萨法会图”最初嵌于孔水洞的，后因年深日久，部分雕石脱落。重修寺院时，在孔水洞墩台上创建“万佛龙泉宝殿”，才将那组唐代浮雕艺术珍品全图组迁嵌于殿内的。虽说石浮雕“万菩萨法会图”现在万佛堂，但严格讲应为孔水洞石刻作品。

图13 孔水洞

图14 孔水洞（古画），源于网络

图15 孔水洞龙口兽头

万佛堂两翼各有一塔，东“龄公塔”西“花塔”。不用说，“花塔”更为壮观也名气更大，但“龄公塔”与万佛堂同在山脚，而“花塔”则在台地之上，就近先观“龄公塔”吧。

图16 林间龄公塔

龄公塔建于元代，为八角七级砖结构密檐塔，通高约18米，已经修缮。由于周边树枝茂密，加之铁栏围护，所以难见全貌，无论哪个角度，都无法顾及全身。

图17 观龄公塔最佳角度

图18 龄公塔老照片，源于网络

要想靠近看细节，就要冒着被灌木尖刺扎肉或挂破衣服的风险，只能小心翼翼地挪步。先从塔座观起，八角形须弥座局部修缮，看不出原有装饰；上枋承托仿木式砖雕斗栱，除转角铺作外，还有补间铺作一朵。斗栱用来支撑平座，平座周边护栏板两层，部分“卍”字纹依然清晰。塔台之上，砖雕三层仰莲瓣承托塔身。

图19 龄公塔塔台护栏板雕花

图20 龄公塔塔座斗栱

图21 龄公塔莲座

塔身八面，四正面设挂云券门，券脸浮雕花卉，外缘凸起翘沿；门为格扇假式，两扇各四抹，裙板、绦环板、心屉板俱饰雕花，其裙板俱花卉，心屉板棂花有三交六椀纹或“卍”、套方混搭纹，雕刻相当精细。其中东面门额上，阴线双钩“龄公和尚舍利”六字，为手书行楷，相当于石匾了。据此可知，此为和尚舍利塔，但“龄公和尚”之人并不清楚。清楚的是此门券脸不雕花卉，而是仰身人像，有说是飞天妓乐，但头部被毁。四隅面则开方形假窗，窗内设斜棂套方，檐下也有挂云垂帐装饰。

图22 龄公塔假门（一）

图23 龄公塔假门（二）

图24 龄公塔门额刻字

图25 龄公塔假窗

再往上是砖砌的七层密檐，每层均以23朵砖雕斗栱及砖椽承托。其中，第一层檐的檐椽与飞椽看似木质，连同各层转角处的角梁也都以漆涂红，下悬圆环，疑挂惊鸟铃之用。

图26 龄公塔七层密檐

为看清塔刹，特地走离古塔很远，发现八脊攒尖，塔顶光秃。有文说“此塔从塔基处向西倾斜”，还说是“北京现存惟一一座斜塔，俗称‘北京斜塔’。”看半天，也没发现明显倾斜，倒是在谷积山西侧看鞭塔，好象有些往南歪呢。

图27 龄公塔塔顶

下面上重点，“万佛堂花塔”在西面的高坡上，要近前观摩需北向绕行。此塔与龄公塔被合称“姑嫂塔”，是两个修炼数百年的狐仙姑嫂为求佛祖超度成人而造塔的故事。据说，“妹妹造得慢，嫂子造得快，但嫂子为给孩子喂奶，天亮鸡叫时未能给佛塔收尖，所以才输给了妹妹。”这与涿州双塔的传说相似，真伪不必较真。两塔相比，花塔为辽塔，少了密檐却多了上半部圆锥体上的佛龛、佛像、神兽、花卉的浮雕。其实，“花塔”应为“华塔”。据说，这种形制特殊的佛塔，“在宋辽金时期比较流行，元代以后就逐渐绝迹了。”

图28 花塔（西向）

万佛堂华塔建于万佛堂西北侧的高台地上，为八角形华塔，由塔基、塔身、塔檐、塔冠和塔刹等五部分组成，通高约20米。其中，塔基为双层须弥座，下层须弥座束腰的每面设有两个壸门形龛，龛内有狮头装饰，多漫漶严重；龛与龛之间和须弥座的转角处，浮雕花草图案也纹理难辨。上层须弥座比下层略小，但砖雕纹理清晰得多。其束腰每面也有两个壸门龛，龛内雕有奏乐伎乐，龛的两侧雕有舞蹈伎乐。龛与龛之间以花瓶型短柱相隔，有的雕有卷草纹和莲花图案，有的雕西番莲和雄狮。转角处，各雕一尊金刚力士像，用以承托上坊，其造型别致、气势威武。

图29 花塔台座束腰龛内吹笛伎乐

图30 花塔台座束腰龛内琵琶伎乐

图31 花塔台座束腰龛内打鼓伎乐

图32 花塔台座束腰龛内响板伎乐

图33 花塔台座束腰龛内舞蹈伎乐

图34 花塔台座束腰龛侧舞蹈伎乐

图35 花塔台座束腰转角力士

图36 花塔台座严重风化的力士

图37 花塔台座龛间花瓶短柱

图38 花塔台座转角斗栱

须弥座上枋有砖雕仿木斗栱承托塔台，除转角铺作外，每面还有补间铺作一朵。栱眼壁间有狮子、大象、花草纹、坐佛、力士和面目狰狞的兽头等浮雕分布，也都栩栩如生。

图39 花塔台座栱眼壁狮子

图40 花塔台座栱眼壁兽头

图41 花塔台座栱眼壁力士

图42 花塔台座栱眼壁缠枝花

塔台周围有护栏，上层主雕双龙、双狮形象，下层主雕“卍”字纹。甚至还有一幅托供品、展双翅的飞天像，可谓惟妙惟肖。护栏上面，是一层盆式八角形台座，代表着莲花座。

图43 花塔砖雕塔台

图44 花塔台座飞天

台座上是坐北朝南的八角形单层塔身，其南、西、北、东四面各有砖拱券门，门侧都有威风凛凛的金刚力士。门额上主雕佛像，辅雕菩萨及弟子，还有飞天、双龙、龙、狮、马等；门券上雕龙戏珠或各种花卉等，甚至还穿插人物以故事。其中，南面为空心拱券塔门，供人出入。据说，塔心室内原有壁画，但现已无存。门口两侧，下层是盔甲力士像，上层为立姿菩萨像。塔门正上方主尊为结跏趺坐式佛像，周围环绕四尊“乾闼婆”坐像，也就是印度神话中的天上乐师，是帝释天属下职司雅乐的天神。

图45 花塔塔门

图46 花塔塔门门额雕像

除南面外，塔身的西、北、东三面均为拱券式假门。其中，西门门额正中有一尊坐式佛像，似结趺说法式，但佛首侧倾、两眼尽睁、两齿外露、表情生动的“胡人”形象太颠覆老夫对佛像的认知了，真不愧辽塔啊。佛像两侧有两尊立姿菩萨分守左右，还有一位武士打扮的胁侍位于身后右侧，与之相对的是一条升龙，而右上角还有位罗汉骑着天马，这护法的阵容太过壮观。另，此面门券也大有可观，那可是“二龙戏珠”的宏大场景，券内那走马板的位置是大型砖雕，却似走马大战的场面，相当动感。

图47 花塔塔身西面

图48 花塔西门佛像

图49 花塔西门菩萨

图50 花塔西门蟠龙

图51 花塔西门罗汉骑天马

图52 花塔西门金刚力士

塔身北面砖雕也相当丰富且相当独特，极富民间创意。一是假门只雕有半边门扇，资料说“旁边雕刻一位侍者，正在用手推开门扇”，但看起来多少有些“妇人启门”的造型；二是门券上的雕花为“四子戏莲”图，四个年画里的童子右下一个高举着莲花，左下一个头顶荷叶双手握梗做倒立状，上两位脚踩手握花梗做抱睡状，简直俏皮无比、生动妙趣；三是门额正中雕有一尊释迦牟尼像取结趺坐式，但手印独特，不知何名，或为民间演绎手法吧，两侧为合十印的阿难和拱手印的迦叶以及两尊“乾闼婆”像，“乾闼婆”像上方还有两尊小佛，皆为结趺坐式、禅定手印。由于地形条件，塔身东面未能细观。

图53 花塔塔身北面

图54 花塔北门“妇人启门”图

图55 花塔北门门券“四子戏莲”图

图56 花塔北门门额雕像

另，塔身的东南、西南、西北和东北四个隅面，均雕直棂假窗。假窗之上也有佛像，西南为文殊菩萨骑狮及胁侍像，西北面为汉帝迎僧故事，东北面则释迦牟尼佛、多宝佛、一尊菩萨像及一匹马的组图，东南面据说是普贤菩萨骑象像及其胁侍像，但不便近观。

图57 花塔隅面直棱假窗

图58 花塔塔身西南面假窗窗额雕像

图59 花塔塔身西北面假窗窗额雕像

图60 花塔东北面假窗窗额组图

塔身往上就是塔檐了，塔身上面装有砖雕仿木斗栱，斗栱上承一层八角形塔檐，均为砖、瓦仿照木而造。每面的栱眼壁中各有两位手持不同乐器的伎乐，有文也称“乾闼婆”，这真不易区分。塔檐出伸两层“圆檐方飞”的木椽，八角再出角梁套兽；木椽上盖望板，再覆灰瓦，向上收出檐条。塔檐上面置一层须弥座，须弥座上又有砖雕斗栱，承托着上面又一层塔台。

图61 花塔塔檐栱眼壁伎乐

塔台上坐落着多角形佛龛式塔冠，其形状近似于圆锥形，逐层收缩。最下两层是一体式的双层楼阁式城楼，每面一座城楼。其第一层中间开一饰有门钉的城门，两侧不设门窗；第二层中间开一长方形直棂假窗或两扇栅栏门，两侧各开直棂假窗。南面第二层浮雕一位侍者，资料说“他正在将栅栏门拉开，并向外张望”，我看只是探身动作。

图62 花塔塔檐与塔冠

图63 花塔塔冠二层南面中间雕像

城楼往上，设有七层亭阁式佛龛，佛龛中雕有文殊菩萨像和普贤菩萨像，并在每个佛龛下面，雕有菩萨的坐骑的半身像，狮子、大象均头朝外，身上驮着佛龛，如同驮着佛像一般。佛龛上下错落，里面多有坐姿佛像，此乃这座辽代华塔的精华所在。观塔时与老乡闲聊得知，也就八十年代开始，有人上塔盗窃佛像或狮子、大象脑袋。“要不，不用圈着。”据说修缮时有关部门为保持古塔原貌，特要求不动砖雕部分，保持原汁原味，但细看还能发现修的痕迹。

图64 花塔塔冠上的佛龛与神兽

图65 修缮之痕

图66 花塔塔冠狮子雕像

图67 花塔塔冠大象雕像

最上一层为单层亭阁式小塔，塔顶以八角形作小阁式塔刹，从座上叠涩收缩，结顶为宝珠。据说，“原塔刹在上世纪40年代已损毁，现塔刹为1996年修复。”

图68 花塔塔刹

至此，一堂两塔概略参观完毕，至于塔上的“咸雍六年”、“寿昌七年五月二十九日在此”、“皇统元年”、“乾统六年”、“至元十四年”等辽、金、元三代的题记，此行无缘。不过，“目前全国现存华塔仅十余处，北京万佛堂华塔和镇岗塔就是其中两处。”观得最美花塔，已然不虚此行。其实，这里还有可观，一是“市保”的万佛堂关帝庙就在旁边，现存西配殿三间，关键是有“重修孔水洞关帝庙碑记”；二是万佛堂后山有溶洞群，其中之一为“王仙洞”，洞口立有清嘉庆九年《王仙洞新建庆寿庵记》叙事碑；三是万佛堂后山可登顶，上有一亭一碉堡，据说碉堡南侧有门，另有岩石雕刻“伍藤、昭和、占领”等字样，是侵华日军留下的罪证。所以，有机会还得再来，一一补课。

图69 回望万佛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