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欧北非印象（四）‍蓝色皇城菲斯

呦呦鹿鸣

　　你走过有9000条狭窄街巷的迷宫吗？你见过如蜂窝状排列的五色染缸吗？你到过公元859年设立的世界上最古老的大学吗？

菲斯古城，北部非洲历史上第一个伊斯兰城市，摩洛哥千年来的宗教、文化与艺术中心，神秘得像《一千零一夜》里的故事。

其实，菲斯就是《一千零一夜》的重要灵感来源，其纵横交错的街巷、传统手工业场景、毛驴拉货的运输方式，与《一千零一夜》书中描述的中世纪阿拉伯市井生活高度契合。

因此，菲斯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文化遗产，绝不是浪得虚名。

　　摩洛哥共有四大皇城：拉巴特、菲斯、马拉喀什和梅克内斯，它们共同承载着这个古老王国的历史与文化。

拉巴特为摩洛哥首都，全国政治与交通中心，城市以白色建筑为主，称为“白色皇城”，拥有乌达雅城堡等著名历史遗迹。

菲斯古城，全国宗教与学术中心，摩洛哥最古老的皇城，始建于公元808年，拥有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古城和卡拉维因清真寺，因建筑广泛使用蓝色马赛克瓷砖装饰，故被称为“蓝色皇城”。

马拉喀什，全国旅游与文化中心，城市以红色建筑闻名，称为“红色皇城”，拥有杰马艾夫纳广场和巴西亚皇宫等遗迹。

梅克内斯，以古罗马遗迹和宏伟的城墙著称，曾是阿拉维王朝首都，在此时期组建了一支由黑奴组成的精锐部队屡立战功，因此被称为“黑色皇城”。

我们此次旅行，除马拉喀什因路途遥远未去外，其余三个古城都走马观花地游了一遍，去了拉巴特的舍拉废墟、皇家宫殿、穆罕默德五世灵寝，梅克内斯雄伟壮观的曼索尔城门、穆莱伊德梅尔王陵和犹太人博物馆，这些皇城展现着皇家气派和市集烟火，并将历史和现代交汇融合，以各自独特的色彩和魅力，编织出绚丽多彩的北非画卷。

但我最喜欢的是菲斯。

　　还在车上，导游就告诉我们，游览菲斯古城，他可不敢带大家走，“生于斯长于斯的当地人都会迷路，只有上了年纪的老菲斯才能带我们走过迷宫“。果然，当我们走到著名的布日卢蓝门，老菲斯已在等待我们了，不是一个，是两个。

这真是游菲斯的绝配，两个阿拉伯老人，一个少了一条胳膊，一个两眼看不清楚，于是互相搀扶着，高举一杆黄色的团旗，带领我们走进这神秘莫测的古城。

　　布日卢蓝门是进入菲斯古城最具标志性的入口，城门外侧镶嵌着蓝色马赛克瓷砖，这种蓝称为“菲斯蓝”，是古城的象征，内侧则转为伊斯兰绿，象征着和平、生机和神圣。蓝门内外均为餐饮和商铺的聚集地，人山人海，热闹非凡，而一进入窄小的街巷，便像进入了中世纪，来到了《一千零一夜》中阿里巴巴的故乡。摩洛哥有一句俗语：“没从布日卢蓝门走进菲斯，就等于没到过菲斯。”我们算是到过菲斯了。

　　两位菲斯老人不紧不慢地在前边带路，我们一步不拉地紧跟着。街道很窄，两边都是商铺，出售银饰、皮革、香料、酒器、塔吉锅等很有当地特色的商品；房子很老，像七八十岁的老人，腰弯背驼且满是皱纹；老街很热闹，铜器工铺的敲击声、皮革作坊的缝纫机声、商铺前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其中还夹杂着变调的汉语“你有钱吗？买买买呀，人民币！”由于街巷高高低低，弯弯曲曲，拉货的都是毛驴，听到铃铛声，你必须赶紧跑进旁边的店铺里躲避。毛驴驮着沉重的货物一步一步走过来，七八只组成一个队伍，旁若无人，大摇大摆，躲避不及的行人差点与它们撞上了，却是有惊无险，擦身而过。街巷好像一棵巨大的榕树，派生出无数气根；又如一地的瓜田，藤生蔓，蔓缠藤，藤蔓上结着大大小小的瓜。一旦掉队，9000条街巷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方向。好在前面的老菲斯很有经验，走到转弯处便停下来等等，领队和地陪一人在团队中间，一人断后，小心翼翼地带队前行，才没出现掉队的现象。

　　来到了古城中心的卡鲁因大学，这座建于公元859年的大学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和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为世界上现存并持续运营的最古老的大学，至今已有近1200年的办学历史。这所大学由一位商人的女儿出资兴建，最初既是清真寺又是伊斯兰教学校，鼎盛时拥有约8000名师生，并可容纳2万人同时祈祷。1963年学校进行现代化重组，从宗教教育机构转变为西式大学，并开始接纳女生，校名也改为卡鲁因大学。我们去时，校门口聚集了很多游客，都想一睹世界上最古老大学的风采，可惜铜制大门紧闭。后出来一名工作人员，解释说学校仍是宗教场所，非穆斯林不能入内，明确拒绝了大家参观的请求。从半掩的门望进去，白色的圆拱门上雕刻着精美的图案、传统的马赛克铺满地面，绿色的琉璃瓦覆盖屋顶，显得古朴而典雅，清新而脱俗。

　　带着遗憾离开卡鲁因大学，却不无欣喜地来到古兰经学院，这是菲斯古城唯一对非穆斯林开放的经学院，也是摩洛哥王国最华丽精致的伊斯兰学院之一。学院采用典型的伊斯兰建筑布局，中央庭院设有净身用的水池，四周环绕着教室和宿舍，深色的雕花雪松木构成圆顶、门窗和屋檐，墙上镶嵌透风的彩色玻璃窗，下面是不同形状和颜色拼贴的马赛克图案。马赛克瓷砖是摩洛哥建筑的标志性元素，无论是城门、寺院还是宫殿、民居，都大量采用马赛克瓷砖拼贴。古兰经学院将拼贴艺术达到极致，蓝色、绿色、黄色等艳丽的瓷砖以复杂的几何图案和植物纹样组合，加之墙壁上的阿拉伯书法、雪松木雕、灰白色泥雕，共同展现了阿拉伯建筑艺术的真髓。

　　叫人惊叹不已的还有皮革染缸，这是古城最具标志性的景观。在一个足球场大小的染坊里，上百个圆形石头染缸如蜂窝状排列，色彩斑斓得像巨大的调色盘。这些染缸采用传承千年的古法工艺，皮革在染色前先在石灰水、鸽子粪、牛尿等混合溶液中浸泡数周软化，去除脂肪和蛋白质，然后再进行染色，染料全部来自天然植物、矿石提取，红色来自藏红花和罂粟花，蓝色来自靛蓝矿石，绿色来自薄荷叶，黄色则来自芥末和姜黄根。虽然现场气味刺鼻，但产出的皮革质地柔软坚韧，色泽艳丽持久，成为爱马仕、香奈儿等奢侈品牌的原料首选。憋着气站在周边商铺的露台上俯瞰全景，赤红、靛蓝、明黄、墨绿等色彩斑斓的染缸在阳光下闪烁着宝石般的光泽，以震撼的视觉奇观和独特的嗅觉体验成为这座古城留给人们最难忘的记忆。

　　菲斯古城，就是这么一座有点像中国新疆喀什的有趣的城市。它的魅力不仅在绵延不绝的学术气息、精美独特的阿拉伯建筑、传承千年的古法工艺，更在于它变幻无穷的街巷、温馨舒适的市井和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气。就像古城随处可见的猫咪，慵懒而可爱，亲切而自然，一举手一投足就彰显着活着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