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灯塔:一位大龄剩女的晚年独白!

雲鬆書斋

<p class="ql-block"><b>深夜十一点,表姐的客厅还亮着灯。电视里放着非洲草原的纪录片,狮子在月光下踱步,背景音是单调的风声。</b></p><p class="ql-block"><b>她蜷在沙发角,面前摆着一碗泡开的红烧牛肉面,热气模糊了眼镜片。</b></p><p class="ql-block"><b>筷子夹起面条时,手腕微微发颤——那是上周胆囊结石手术留下的后遗症,麻药退去后,连端碗的力气都像被抽走了大半。</b></p><p class="ql-block"><b>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她却觉得这间八十平米的屋子,比当年离婚时民政局的走廊还空。</b></p><p class="ql-block"><b>认识表姐的人都说她活成了传奇。七六年生人,今年虚岁五十,在一线城市重点中学教语文,名下有两套全款房,护照上盖满肯尼亚、坦桑尼亚的入境章。寒暑假总往非洲跑,朋友圈里是大象扬起的尘土、孩子们沾着泥巴的笑脸,配文永远是“这里的星空能洗眼睛”。有人留言“姐姐活得真高级”,她回个咧嘴笑的表情,嘴角弧度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可没人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多少不敢说出口的夜。</b></p><p class="ql-block"><b>她的人生转折点,藏在二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天。那时她刚满二十五,在市图书馆做管理员,父亲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三甲医院护士长,家境优渥得让同龄女孩眼红。追她的男生能从单位排到街角,可她挑男人的眼光,比在商场挑限量款包还苛刻。“要么灵魂有趣,要么肩膀够硬,少一分都不行。”她常对闺蜜这么说,语气里带着点不屑的清高,像站在云端俯视人间。</b></p><p class="ql-block"><b>后来她真遇到了“灵魂有趣”的人。大学同学介绍的男人,在银行做信贷经理,戴金丝眼镜,说话时会轻轻推一下镜框。第一次约会,他在西餐厅点了七分熟的牛排,切肉时刀叉碰出细响,说:“听说你喜欢博尔赫斯?我最近在读《沙之书》,那无限的概念,像不像我们相遇的概率?”表姐当时就动了心。婚礼办在五星级酒店,水晶灯垂着流苏,她穿着租来的婚纱,裙摆扫过红毯时,听见宾客小声议论“郎才女貌”。</b></p><p class="ql-block"><b>可婚姻这东西,从来不是靠几句漂亮话就能撑起来的。蜜月第三天,他们在三亚的海边吵架。表姐嫌他挤牙膏没从底部挤,膏体歪歪扭扭像条死蚯蚓;他嫌她睡前不卸妆,粉底蹭在他真丝枕套上,洗了三次还有印子。吵到最后,他抓起行李箱摔门而去,留下一句“你这种大小姐,谁受得了”。表姐站在阳台上,看着他的车尾灯消失在椰林里,海风卷着咸腥味灌进喉咙,突然觉得这场精心策划的婚姻,像个漏气的救生圈,看着华丽,实则救不了命。</b></p><p class="ql-block"><b>三个月后,他们在民政局门口重逢。表姐小腹微隆,四个月身孕让她穿裙子时总要用手捂着。他站在台阶下抽烟,烟灰落了一地,像撒了把碎雪。“打了吧,”他弹了弹烟灰,“我还没准备好当爸爸。”雨就是那时下起来的,豆大的水珠砸在伞面上,噼啪作响。表姐攥着离婚协议,指节发白,签字笔尖戳破纸张,洇开一小团墨迹。走出大门时,她的高跟鞋陷进积水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后来她总说,那天的雨不是雨,是老天爷在替她哭。</b></p><p class="ql-block"><b>离婚后的表姐像换了个人。她辞了图书馆的工作,考了教师资格证,白天上课,晚上啃考研资料。有人说她疯了,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折腾。她只是笑笑,眼底的光却比从前更亮。五年后,她成了市重点中学的骨干教师,带的班级语文平均分全市第一;十年后,她在市中心买了两居室,装修时特意选了朝南的飘窗,说“以后可以在这儿晒太阳看书”;十五年后,她第一次踏上非洲土地,在肯尼亚的孤儿院教孩子中文,孩子们围着她喊“Teacher Wang”,她抱着最小的那个,闻着他头发里的阳光味,忽然觉得那些年错过的婚姻,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b></p><p class="ql-block"><b>可表面的风光,终究遮不住骨子里的冷。去年冬天,胆囊结石突然发作。她住在浦东的单身公寓里,疼得满地打滚时,手机就在茶几上,屏幕亮着,通讯录划了三遍,最后停在“妹妹”的名字上。拨出去时,手指抖得按不准号码,接通后是妹妹疲惫的声音:“姐,我在带初三冲刺班,走不开,你叫救护车吧。”救护车呼啸而至时,她躺在担架上,看见窗外的高楼像积木一样往后倒,突然想起小时候发烧,母亲整夜用酒精给她擦手心,父亲坐在床头念《小王子》。那时候觉得父母的怀抱是世界上最暖的地方,现在才知道,有些温暖,错过了就是一辈子。</b></p><p class="ql-block"><b>手术同意书是妹妹托朋友代签的。表姐醒过来时,麻药还没退,迷迷糊糊看见老家的姨妈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保温桶。“趁热喝,”姨妈舀了勺鸡汤,“我炖了两个钟头,放了枸杞。”汤面上漂着几点葱花,她喝了一口,眼泪“唰”地掉进碗里。隔壁床是个七十岁的老太太,老伴儿正拿着水果刀削苹果,刀刃贴着果皮转圈,发出“嘶啦嘶啦”的轻响。表姐别过头,假装看窗外的梧桐树,叶子落光了,枝桠像老人伸向天空的手。那一刻她忽然明白,原来孤独是有声音的,是刀刃划过果皮的轻响,是电视里没人看的节目,是深夜里自己心跳的回声。</b></p><p class="ql-block"><b>出院那天,她在老家街口的早餐摊买了根油条。冬天的风刮在脸上像刀子,油条很快就凉了,咬下去“嘎嘣”一声,脆得硌牙。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在这个摊子买油条,两根裹在牛皮纸里,烫得她两手来回倒。那时候她嫌油条油腻,总偷偷掰一半给巷口的流浪猫。如今那只猫早就不知去向,摊主也换了人,只有油条的香气,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她给妹妹发微信:“下次疼了,直接火化吧,省事。”妹妹回了个抱抱的表情,她盯着那个小小的图标看了半天,慢慢关了手机。</b></p><p class="ql-block"><b>回上海后,她把家里重新收拾了一遍。双人床换成了单人床垫,另一半衣柜空着,塞满了书;梳妆台上少了瓶瓶罐罐,多了个陶土花盆,里面种着从非洲带回来的多肉。夜里失眠,她就数天花板上的裂纹,一条,两条……数到第七条时,总会想起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如果生下来,今年该上初二了吧?会不会像她一样喜欢读书?会不会嫌她唠叨?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她喘不过气,只能翻身把脸埋进枕头,枕套早被眼泪泡得发黄发硬。</b></p><p class="ql-block"><b>前几天在超市排队结账,前面一对老夫妻。老头儿弯腰给老太太挑卫生巾,嘴里念叨“这个是棉柔的,你皮肤嫩”,老太太拍开他的手:“老不正经,挑个日用就行!”老头儿嘿嘿笑着,耳根发红。表姐手里的牛奶箱子“哐当”一声差点掉地上。收银员问她要不要积分,她摇摇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片:“不用了,一个人,用不着。”走出超市时,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零零地投在地上,像一根被遗弃的拐杖。</b></p><p class="ql-block"><b>这就是五十岁没结婚没孩子的下场。不是没钱,她的存款够在郊区买个小院;不是没人夸,学生家长见了都喊“王老师”;可疼的时候没人敢给你签字,想撒娇的时候没人敢接,半夜突然喘不上气,打开手机通讯录拉到最底,才发现最顶上那个人,已经死了好几年。</b></p><p class="ql-block"><b>上个月教师节,学生们来看她,带了束向日葵。花插在玻璃花瓶里,金灿灿的,照得满屋子都是光。有个女生拉着她的手说:“老师,您就像灯塔,照亮了我们。”她当时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江面。江上有艘货船鸣笛驶过,汽笛声悠长而孤独。她忽然想起二十岁那年,在图书馆读《百年孤独》,书里说“生命中所有的灿烂,终要用寂寞偿还”。那时觉得马尔克斯太悲观,现在才懂,有些灿烂,本就是用一辈子的寂寞换来的。</b></p><p class="ql-block"><b>前几天整理旧物,翻出当年的结婚请柬。烫金的“囍”字已经褪色,边角卷了起来。她对着请柬发了很久的呆,忽然笑了。笑里有泪,泪里有光,像极了那年暴雨天,她走出民政局时,透过雨幕看到的微弱阳光。</b></p><p class="ql-block"><b>姑娘们,条件好不是原罪,清高也不是。可千万别把自己活成一座空荡荡的灯塔。风一吹,亮是亮,就是冷得要命。那束光再耀眼,照不亮自己的影子;那座塔再坚固,抵不过深夜的孤独。人生不是商场里的打折奢侈品,非要挑个“完美”的标签才肯出手。有时候,一个会帮你挤牙膏的人,比十个有趣的灵魂都珍贵;一顿热乎饭的温度,比满世界的风景都暖心。</b></p><p class="ql-block"><b>此刻表姐又在厨房煮面,锅里的水开了,咕嘟咕嘟冒着泡。她往锅里打了个鸡蛋,看着蛋清慢慢凝固成云朵的形状。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清辉洒在餐桌上,照见她鬓角的白发。这一次,她没有开电视,也没有调大声音。寂静里,只有面条在锅里翻滚的轻响,和她自己平稳的心跳。或许孤独从来不是惩罚,而是命运给每个人的必修课。只是有些人学得太晚,课还没上完,就已经老了。</b></p><p class="ql-block"><b>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桌上的教案,纸页哗啦啦翻动,像无数只蝴蝶在飞。表姐伸手按住,指尖触到一行批注:“愿你们此生,既有高飞的勇气,也有归巢的温柔。”她忽然想起那个没出世的孩子,如果他还活着,会不会也像这些学生一样,在某个午后,给她递上一杯热茶,说一声“老师,您辛苦了”?</b></p><p class="ql-block"><b>泪水再次涌出来,滴在教案上,晕开一小片墨迹。这一次,她没有擦。就让那滴泪,替她记住这个夜晚的月光,记住锅里翻滚的面条,记住所有来不及说的“我爱你”和“对不起”。</b></p><p class="ql-block"><b>毕竟,人生这趟列车,有人上车,就有人下车,能陪你走到最后的,从来只有自己。而学会和自己好好相处,或许才是晚年最温暖的归宿。</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