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羽之课

张军

上午10点钟我们三人寻找蓝马鸡未果后，目标转向寻找血雉，在鸟导老王的引导下驱车.20分钟，驻足至血稚经常活动的林地，进入该区域立刻发现一只腿部受伤的血稚在觅食，向导介绍这是一只雄鸟，可能是被猛禽袭击致伤的。

初次见到血稚，我觉得它非常好看，头部灰色，额、眼先、眉纹、颊和耳羽黑褐色，眼周橘红色，头后具灰色丝状冠羽；上体灰色，带细长的羽干纹，羽干纹为白色，带有纤细的黑边，条条明晰；尾羽基部灰色，端部渐白，杂有绯红色羽丝；下体颜色类似上体而略淡，胸胁部羽干纹渐变为明黄色或杂有少量血红纵纹，尾下覆羽带艳丽的排红色丝状外缘，细数整身有6种颜色，具有较高的颜值。于是架起相机偷拍起来，因为此血稚受伤，而且太阳光线还没有照射到这里，它更加美好的一面无法展现，我们只好静等可否有同类下来一起觅食。

不大一会陆续从林子又过来了好几只，有雄有雌，觅食时间30分钟左右，血稚的清晰标准照我们全部记录在案。但拍摄欲望是无止境的。没有太阳光线照射，血雉的羽毛——尤其是雄鸟胸胁间那些明黄与血红的纵纹，以及尾下覆羽艳丽的绯红色丝——缺乏金属般的光泽与层次，拍出来的照片总觉平淡，少了那份活生生的惊艳。我们还想拍到它们在阳光下翎羽流光溢彩的样子，想记录下更生动的觅食或梳理羽毛的瞬间。

鸟导老王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观察了一会儿林间光线流动的痕迹，低声说：“再等半小时左右，太阳应该就能扫到这片林子的边缘。血雉有往阳光里走的习惯，尤其是早晨，喜欢晒着太阳活动。我们保持安静，慢慢往东边那个缓坡挪动，那边林子稀疏些，等光来了，机会更好。”

我们依言，极其缓慢、悄无声息地调整了位置，在三脚架和迷彩伪装网的掩护下，如同三块长满苔藓的石头。等待的时间里，我们得以更仔细地观察这群优雅的鸟类。那只受伤的雄鸟似乎并不太影响行动，仍谨慎而专注地啄食着苔藓间的草籽和嫩芽，只是偶尔会微微提起那只伤腿。它的同伴们——包括羽色相对朴素、以棕褐色和斑纹为主的雌鸟——逐渐汇集到附近，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觅食群体。它们发出极其轻微的“咕咕”声，彼此间保持着某种默契的距离。

时间在耐心的等待中流逝。果然，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一缕金黄色的阳光如同温暖的探照灯，缓缓刺破高处林冠的缝隙，斜斜地投射在林间空地的边缘，照亮了那片覆盖着绿色苔藓和落叶的地面，以及几块沐浴在光中的岩石。

光来了。仿佛接到了无声的指令，几只血雉，包括那只受伤的雄鸟，开始不约而同地、慢悠悠地向那片光区移动。它们步态从容，冠羽随着步伐轻轻颤动。当第一只雄鸟完全踏入光柱时，奇迹发生了：原本在阴影中显得雅致但含蓄的灰色、白色、黑色线条，瞬间被激活。阳光勾勒出它每一根羽毛的轮廓，那灰蓝色的体羽泛出淡淡的金属冷辉，而胁部与尾下的那些红、黄纵纹与丝羽，则骤然迸发出宝石般璀璨夺目的色彩，红得像燃烧的炭火，黄得像熔化的金子，与黑白的羽干纹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极其华丽而和谐的画卷。它橘红色的眼周也在阳光下变得分外鲜明，如同点睛之笔。

“太美了……”同伴中有人几乎是用气声发出惊叹。我们迅速而沉稳地操作着相机，快门声轻微而密集地响起，记录下这期盼已久的时刻。血雉们在光斑中踱步、啄食、偶尔抬头警觉地张望，颈部的羽毛在转动时闪烁着不同的光泽。那只受伤的雄鸟也站在光里，阳光似乎给它注入了些许活力，它展开一侧翅膀，仔细地用喙梳理着阳光下璀璨的羽丝，那一刻，生命的顽强与美丽交织，令人动容。

我们在光影变幻中又拍摄了将近一个小时，直到阳光角度变化，那片光区转移，血雉群也渐渐隐回林荫深处。心满意足地收拾装备时，向导老王提醒我们注意不要留下任何痕迹，并轻声说：“今天运气不错，看到了小群，也等到了光。受伤那只，看情况能自己恢复，这是山林里的常态。”

驱车返回的路上，我们翻看着相机里一张张光彩熠熠的照片，清晨未找到蓝马鸡的遗憾早已被血雉带来的惊艳与满足感冲淡。这次拍摄不仅收获了“标准照”，更捕捉到了光线赋予这些高山精灵的魔力瞬间，以及它们在自然环境中真实生存的状态——包括那些不容忽视的、与伤痛共存的时刻。这，或许比单纯记录完美的羽色更为深刻和珍贵。我们开始期待下一次的寻鸟之旅，同时也对脚下这片承载着无数生命的山林，充满了更深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