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的诉状

青蓮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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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网络/王伟

神话躯壳下的现实暗伤：当古典叙事遭遇现代官场逻辑

《西游记》里那个惫懒贪色的猪八戒，竟一本正经地提起“行政复议”，大谈“法律依据”“依法行政”——这出荒诞戏码，非但不是无厘头的胡闹，反倒如一柄锋利的解剖刀，划开了横亘千年的文化肌理。原来，神话的躯壳之下，流淌的仍是现实的血液；古典的角色，操持的竟是当代的官话。

这封“申请书”最刺目的，并非猪八戒的喊冤，而是他申诉时那份根深蒂固的“特权思维”与“比烂逻辑”。“如今官场，调戏女下属……多如牛毛，没见过哪个撸了官帽？”——此言一出，神话的云雾骤然散去，露出的是一张何其熟悉的官场面孔！他将个体失德，巧妙地偷换为对普遍潜规则的默认，用“别人都如此”的庸常之恶，来为自己开脱。更令人齿冷的是对受害者嫦娥的“作风审查”：“与吴刚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历史清白我会调戏她吗？”这种对女性受害者进行道德污名化的逻辑，从神话时代到网络时代，竟如基因般顽固传承。错不在施害者的酒与欲，反在受害者的眼与史——这荒谬的归因，恰是现实中无数荡妇羞辱的古老回声。

这出“古典人物演现代戏”的吊诡，恰恰映照出我们文化心理的某种停滞。猪八戒申诉的，本质上不是天条的不公，而是自己“吃亏”了：同僚皆醉，为何独罚我？他人皆腐，为何独贬我？他从始至终未对“调戏”行为本身有真正忏悔，其委屈全在于处罚的“尺度”远超“行情”。这哪里是神话人物的悲鸣，分明是官场失意者精明的算计与不甘。吴承恩笔下那个虽有缺点却终能皈依的喜剧形象，在此被注入了过于沉重的现实灵魂，变得可鄙又可怜。

这封来自虚构天庭的“申请书”，实则是射向现实人间的一面哈哈镜。它照见的，是潜规则对显规则的嘲弄，是特权意识对公平理念的侵蚀，是将严肃问责庸俗化为“罚酒三杯”的普遍心态。当古典叙事被迫穿上现代行政文书的外衣，袒露的并非进步，而是某些顽疾的古今通病。我们哑然失笑之余，是否也该脊背一凉：为何古人幻想中的神魔世界，其运行“逻辑”与我们今日的某些现实，竟能如此严丝合缝地对接？

神话的魅力在于超越，而这份“申请书”却将其拽回地面，拽入蝇营狗苟的算计之中。这或许提醒我们：比改写经典更重要的，是改造那种让八戒觉得自己“冤”的深层土壤；比解构神话更有意义的，是建构一个让“调戏”无可推诿、让问责不分贵贱、让受害者无需自证清白的朗朗乾坤。否则，任时光流转，神话里走出的，恐怕还是那套熟悉的官腔与甩锅的伎俩，只不过，这一次，它连童话的外衣都懒得披了。

八戒的诉状

--天庭信访办纪实

我的钉耙会写诗，

在云栈洞的墙上，

控诉广寒宫的月光，

和那瓶假茅台。

档案袋很厚，

压得住银河的星光，

却压不住，

老猪心里那杆秤。

他们说“按天条办事”，

可天条的字缝里，

钻出无数个卷帘大将，

在流沙河晒工资条。

我的九齿是九个叹号，

耙开蟠桃园的审计报告——

原来孙猴子的假账，

比五行山还沉。

嫦娥的投诉信，

被月桂树影揉碎，

吴刚的斧头，

砍不断绩效表上的勾。

李靖的塔里，

装着混天绫的发票，

哪吒的风火轮，

在打卡机里冒烟。

我要求复议，

复议这荒唐的西游记——

为何取经路上，

只有八戒的包袱最重？

（王母在朋友圈点赞，

玉帝已阅不回，

纪检组的仙鹤，

叼走了我的社保卡。）

原来神仙也要写周报，

原来元帅也要拼酒量，

原来广寒宫摄像头，

那晚刚好检修。

好了好了，

我收起钉耙和委屈，

毕竟高老庄的翠兰说：

“呆子，你的申诉书，

比女儿国的河水还长。”

注：信访办最新批示——

“该同志情况特殊，

建议转世处理，

下辈子注意，

别在团建时喝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