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重逢

心如止水

　　江西省赣州市上犹县城的街市总是热闹的，店铺琳琅，人声杂沓。在各色招牌与“舌尖上的美味”名录里，“豪景酒家”四字于旁人，或许只是个寻常去处，于我却是一把开启岁月尘封的钥匙。它不起眼地立在农贸市场上方50米处，内里却藏着一场山高水长、闹中取静的重逢。

一个午后，一个新开张大吉大利的店铺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两边的10个花篮分外醒目。阳光透过新店的玻璃门，明晃晃的。我驾驭着电动轮椅经过，门里走出的，竟是阔别多年的高中同窗刘朝福同学。握手，朗笑，时光的褶皱在那一瞬被烫平。交谈间，他朝店内一指：“喏，我老婆侄子的店，小伙子人不错，以后多关照。”话音未落，一个身影便迎了出来——清朗，利落，眼里有光。

“您不是曾校长吗？”他语带惊喜，如数家珍，“五年级的时候，朱作林老师教语文，范家文老师教数学，您教我们思想品德……”一个个名字，一串串记忆，像上犹县陡水湖底沉寂多年的卵石，被这清亮的嗓音一一捞起，在阳光下闪着温润的光泽。原来是他，当年上犹县陡水镇红星村里那个眼神清澈的学生。岁月无言，却将当年的幼苗，浇灌成了眼前这棵挺拔的树。我们站在店门口，车马人声忽然远了，只剩下悠扬的钟声，在彼此眼中悠悠回荡。

真正的“重逢”，是在他的“豪景酒家”里落座的时刻。异姓兄弟邹祥玉一家做东，邀我夫妻俩尝鲜。店内陈设雅致，女主人余阿姨笑意盈盈，奉上热茶，那氤氲的香气，便先暖了肺腑。她主推的，自然是“全鱼宴”。陡水湖的好水，世人皆知，养出的鱼，鳞片都透着清亮。

丰盛的菜肴上桌了，便是一场舌尖的山水盛宴。奶白的鱼头汤，醇厚如赣南的晨雾；清蒸的鳜鱼，肉质细嫩似初恋的月光；炸得金黄的鱼块，酥脆声响是秋日林间的足音；红烧的鱼尾，浓油赤酱里裹着客家人最厚朴的温情……每一筷下去，都是熟悉的山水味道。我们举箸，谈笑，往事的碎影在杯盘间流淌。学生夫妇在一旁周到照应，时而说起旧事，时而介绍菜式。那一刻，师生之谊、兄弟之情、乡土之味，在一席鱼宴上奇妙地交融，酿出比营前水酒更醇厚的氛围。

月余后，我与邹兄夫妇再度赴约。此番人少，清静，得以更专心地品味。窗外市声隐隐，窗内鲜香弥漫。我们不再多谈往事，只是细细地吃，静静地尝。鱼肉在齿间化开，那股清鲜，仿佛能溯流而上，直抵陡水湖心的碧波，又穿过波光，回到当年那所湖畔小学的讲台。我忽然明了，所谓“舌尖上的美味”，其魂灵从不只在食材与技法，更在那一味名为“人”的调料。是它，让寻常的鱼肉有了山水记忆的温度，让一餐饭成了穿越时光的舟筏。

宴毕辞出，回望“豪景酒家”它静静立于市井烟火之中，不再只是一个酒家。于我它是一座味蕾的桥梁，连接着陡水的湖光与县城的街道，更连接着一位老者被岁月冲刷的过往，与一脉始终温热的、名为“情谊”的悠长回甘。这味道，将和陡水的山水一样，在我余生里，清亮地流淌。（注：订餐电话——139797213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