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湾印迹》

陈洪安

2025.12.15天鹅湾印记

美篇号：4875798

摄影：陈洪安

文字：陈洪安

欲晓像一滴坠入清水的墨，在天边缓缓洇开。 我出门前行1000米，来到天鹅湾。它总是这个时辰出现，羽翼擦过云霞的余烬，仿佛从最远古飞来的信使。

大凌河水是温的遇到冷气流冒出雾气，在阳光照耀下，泛着青铜器般的光泽。风掠过苇秆，发出簌簌的声响，就像有人在暗中翻阅竹简。忽然，一抹白影刺破苍茫——它来了，曲颈向天歌，双翅鼓动如帆。水面被犁开一道浅痕，很快又愈合了。它停下时，整个世界忽然静默，连涟漪都放轻了脚步。

古人说天鹅是鸿鹄，志在九天。我却觉得它更像一个沉思的智者：长颈弯成的问号，始终指向苍穹。有时它整日凝然不动，仿佛在解读云朵的书卷；偶尔俯首饮水，又像在叩问水中的星月。渔人说这群天鹅三代居于此地，当幼鸟长大后总会飞回，如同宿命的圆环。想起《天鹅湾》的传说，被诅咒的羽衣需真爱才能解除。或许每只天鹅都藏着魂灵，以这洁白的囚笼修炼人世未尽的悲欢。

最惊心动魄的是它们的飞翔。每日清晨，霜雾如纱，七八只天鹅突然踏水助跑，翅膀击打水面时发出沉雷般的闷响。当它们终于脱离重力，队列倏然变换成箭镞形状，长鸣声里裹着风雷。那一刻，我听见芦苇深处有雏鸟回应，音色清嫩如初芽。原来离别与守望，本是同一支曲调的两段乐章。

冬季湖水结薄冰，天鹅用胸脯撞开冰面，碎冰碴在羽毛上结成水晶甲胄。最老的那只喙缘已褪成灰黄色，像磨光的古玉。它总守在群体最外侧，暴雪之夜，曾经见它用翅膀为幼鸟筑成活的壁垒。生物学家说天鹅终生不换伴侣，若一方逝去，另一方会终日盘旋哀鸣。这河中确有一只独行的天鹅，左翅微跛，每夜对着月亮梳理羽毛，仿佛在完成某种神秘的仪式。

黄昏又至，天鹅们聚成浮动的岛屿。羽翼间漏下的夕光，在水面洒下跳跃的金箔。忽然懂得，所谓天鹅魂，原是天地写给时间的情书——用优雅承载着苦难，以寂静诉说永恒。当最后一道羽光没入夜色，我听见河心传来轻柔的拨水声，像是星空在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