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 （小小说）

曹静国

美篇号 48314570

　　腊月的风裹着碎雪，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林阿婆裹紧了蓝布棉袄，缩着脖子往估衣街的方向挪。她的小铺在街尾，卖些针头线脑、布扣子，还有手工纳的千层底布鞋。

铺子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卷进一股寒气。阿婆搓着手哈气，刚要生火，就见门口晃进来个年轻姑娘。姑娘穿件单薄的米色大衣，围巾松松垮垮地挂着，鼻尖冻得通红，怀里还抱着个半旧的画夹。

　　阿婆，能……能借杯热水吗？”姑娘的声音发颤。

阿婆忙不迭点头，转身从暖壶里倒出一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姑娘双手捧着杯子，指尖贴着温热的杯壁，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谢谢您，阿婆。我是来写生的，想着把估衣街的老房子画下来，没想到这天儿这么冷。”

阿婆瞅着姑娘冻得发紫的指尖，心里疼得慌。她从柜子里翻出个热水袋，灌了满满一壶热水，塞到姑娘怀里。“揣着吧，暖一暖。”姑娘愣了愣，眼圈倏地红了，连声说着谢谢。

　　姑娘叫苏晓，是美院的学生。那天她在铺子里待了一下午，画纸上渐渐浮现出老砖楼的飞檐、雕花的木窗，还有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阿婆坐在一旁，慢悠悠地纳着鞋底，听苏晓讲学校里的趣事，讲她对老天津卫的喜欢。

太阳偏西的时候，苏晓才收拾好画夹。她掏出钱包要付钱，阿婆摆摆手：“一杯热水，一个热水袋，哪值得当给钱。”苏晓咬着唇，把刚画好的速写递给阿婆：“阿婆，这个送您，就当谢礼。”

画上是阿婆的小铺子，门口的竹篮里插着几枝腊梅，阳光斜斜地照在门楣上，暖融融的。阿婆捧着画，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

　　打那以后，苏晓总来。有时带块刚烤好的糖炒栗子，有时带串糖葫芦。阿婆呢，每次都提前灌好热水袋，暖壶里的水也总是温的。苏晓说，阿婆的铺子是整条街最暖的地方。阿婆说，是苏晓的画，让她的小铺子多了些人气儿。

开春的时候，苏晓要回学校了。她给阿婆留了一幅画，画上是阿婆坐在暖阳里纳鞋底，手边放着那个热水袋，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最冷的冬天，最暖的温度。

阿婆把画挂在铺子的墙上。每当有人问起，她就眯着眼睛笑：“这画里的温度，是人心焐出来的。”

风又吹过估衣街，这一次，带着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