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宪——中国稀土之父（人物通讯）

李昌杰

在浙江绍兴的一条古朴巷弄里，1920年的冬日迎来了一个新生命，他就是徐光宪。谁也不曾想到，这个在乌篷船桨声中长大的绍兴少年，日后会成为改变世界稀土格局的“中国稀土之父”。他的一生，就像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每一个章节都写满了对祖国的赤诚与对科学的执着。

一、良田千顷，不如一技在身

徐光宪的童年，是在书香与药香中度过的。父亲徐宜况精通《九章算术》，常教他解“鸡兔同笼”的趣题，还教他下围棋。父亲的逻辑思维训练，如同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播下了理性的种子。而母亲陈氏，虽目不识丁，却是一位深明大义的女性，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家有良田千顷，不如一技在身。”

这句话，成了徐光宪一生的信条。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家道中落，父亲病逝。为了生计，16岁的徐光宪考入杭州高级工业职业学校。后来，他辗转宁波、上海，在兵荒马乱中从未放弃学业。在上海，他半工半读，白天当家庭教师，晚上复习功课，最终以优异成绩考入上海交通大学化学系。那时的他，虽然更喜欢物理和数学，但为了毕业后能有更多工作机会，他选择了化学。这不仅是权宜之计，更是他务实性格的体现——他深知，只有掌握了一技之长，才能在动荡的年代立足，才能为国家做实事。

在交大，他受到了严格的科学训练。尽管当时学校借在震旦大学的教室上课，条件艰苦，但他如饥似渴地学习，打下了坚实的化学基础。正是这段经历，让他明白，科学不仅需要天赋，更需要勤奋和严谨。

二、负笈海外，只为报效祖国

1946年，徐光宪考取了“自费公派”留学美国的名额。他带着亲戚凑来的10两黄金，远渡重洋，进入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化工系。半年后，他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哥伦比亚大学化学系，主修量子化学。

在哥大，徐光宪如鱼得水。他仅用两年零八个月就获得了博士学位，还当选为美国Phi Lambda Upsilon荣誉化学会会员和Sigma Xi荣誉科学会会员。那时的他，前程似锦，可以留在美国做讲师，也可以去芝加哥大学做博士后，这些是连美国本土学生都羡慕的机会。

然而，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传到美国，徐光宪的心再也无法平静。他和进步留学生在纽约的国际学生公寓里，租借室内篮球场，假借同学结婚的名义，举行了庆祝大会。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美国政府出台法案，阻挠中国留学生回国。徐光宪意识到，再不回去，可能就回不去了。

那时，他的妻子高小霞还在纽约大学半工半读，尚未拿到博士学位。但夫妻俩商量后，毅然决定：“科学没有国界，但科学家有自己的祖国。”1951年4月，他们以华侨探亲的名义，登上了“戈登将军号”邮轮，回到了祖国的怀抱。这是美国“禁止中国留美学生归国”法案生效前，驶往中国的倒数第三艘邮轮。他们的归来，不仅是个人的选择，更是一代科学家对祖国的庄严承诺。

三、四次改行，只为国家需要

回国后，徐光宪夫妇双双进入北京大学化学系执教。从此，他的一生便与国家的命运紧紧相连。为了国家的需要，他先后四次改变自己的研究方向，每一次改变，都是一次艰难的跨越，也是一次无私的奉献。

第一次改行，是从量子化学转向放射化学。1957年，钱三强点将，抽调徐光宪组建北京大学技术物理系，研究核燃料萃取。那时，中国原子弹事业刚刚起步，核燃料的提取是关键难题。徐光宪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自己熟悉的量子化学领域，投入到陌生的核燃料化学研究中。他提出了萃取机理的分类法，准确测定了大量溶液化合物的稳定常数，为中国的核工业发展奠定了基础。

第二次改行，是从核燃料化学转向稀土化学。1972年，北京大学化学系接到一项军工任务——分离镨钕。这是世界级的难题，因为镨和钕的化学性质极为相似，就像一对“孪生兄弟”，分离难度极大。当时，国际上通行的离子交换法和分级结晶法，成本高、效率低，无法适应大规模生产。徐光宪临危受命，带领团队开始了艰苦的攻关。

他放弃了传统的研究方法，选择了萃取法。他提出了“恒定混合萃取比”的基本规律，建立了串级萃取理论。他设计了一种新的回流串级萃取工艺，通过精确计算，将分离系数从国际普遍的1.4-1.5提高到了4.0，纯度达到了99.99%。这一理论的提出，让中国稀土分离技术一举跃居世界领先地位。

为了将这一理论转化为生产力，徐光宪又进行了第三次改行——从实验室研究转向工业应用。他不仅在实验室里摇漏斗，还八赴包钢，深入工厂一线。他将复杂的数学公式编写成计算机程序，实现了“一步放大”，让工厂工人不需要懂高深的理论，只要按照参数表操作就能生产出高纯度稀土。他还举办全国讲习班，毫无保留地将技术传授给全国各地的工厂。这一举措，引发了国际稀土市场的“中国冲击”，中国从稀土资源大国变成了生产和应用大国。

四、稀土之父，铸就民族脊梁

徐光宪的贡献，不仅在于他攻克了技术难关，更在于他为国家创造了巨大的经济和战略价值。在他的努力下，中国稀土产业迅速崛起，打破了西方国家的技术垄断。国际稀土价格大幅下降，国外的稀土生产商纷纷减产、转产。中国终于掌握了稀土的话语权。

2008年，徐光宪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这是对他一生奉献的最高肯定。然而，他并没有止步于此。耄耋之年的他，依然心系国家资源安全。他发现白云鄂博矿区存在钍资源浪费和放射性污染问题，便联合15位院士上书中央，提出“限制开采、提高收率、战略储备”的建议。这一建议得到了国家的重视，推动了稀土管控政策的出台，为国家挽回了巨额经济损失。

徐光宪不仅是一位杰出的科学家，还是一位优秀的教育家。他编著的《物质结构》教材，影响了几代化学人。他培养了近百名博士生和硕士生，其中多人成为院士，成为了中国化学领域的中坚力量。他常说：“科研创新十六法”，强调分类法、比较法等科学方法的重要性。他的教育理念，如同春风化雨，滋润着无数学子的心田。

五、展望未来，稀土产业的新征程

如今，徐光宪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们，但他的精神依然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科技工作者。稀土，作为现代工业的“维生素”，在高科技领域的地位越来越重要。从智能手机到新能源汽车，从航空航天到国防军工，稀土无处不在。

当前，全球稀土产业面临着新的机遇和挑战。一方面，随着科技的进步，对稀土材料的性能要求越来越高，需要我们不断进行技术创新，开发出更高性能的稀土材料。另一方面，环境保护和资源可持续利用成为全球共识，我们需要更加注重稀土开采和加工过程中的环保问题，实现绿色发展。

我们要以徐光宪为榜样，继续发扬“爱国、创新、务实、奉献”的精神。在科研上，要勇于攀登高峰，攻克关键核心技术，让中国稀土产业始终保持世界领先地位。在应用上，要拓展稀土在新能源、新材料等领域的应用，推动产业升级，为国家经济发展注入新的动力。在资源保护上，要坚持可持续发展战略，合理开发和利用稀土资源，让这一宝贵的资源更好地造福人类。

徐光宪曾说：“稀土紧紧连着我和我的祖国，国家需要，我就一辈子坚守。”他用一生的坚守，诠释了什么是科学家的家国情怀。他是中国稀土之父，是民族的脊梁，是我们永远敬仰的楷模。让我们沿着他的足迹，继续前行，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努力奋斗！

延伸阅读： 稀土之父徐光宪的君子之行

转载 原创君子行公众号2025年11月27日

2025年秋，中美贸易战突然进入深水区。美国政府连续加码制裁，对中国扩大实体清单、对中国航运征收额外港口费用等。然而，与美方预想的中国陷入恐慌与混乱的场景不同，北京的反应冷静而果断。10月9日，中国实施了针对稀土出口的“长臂管辖”，同时在航运领域进行反制，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底气。全球市场瞬间震动，美国不得不软化态度。

10月双方在吉隆坡达成“一年休战协议”，美方暂停了24%的对等关税、50%的穿透性制裁及301调查，中方相应调整反制措施。中方一位官员感慨道：“我们今天能挺直腰杆谈判，是因为徐先生当年弯着腰为我们铺平了路啊。”他说的徐先生，就是中国科学院院士徐光宪。

他用毕生心血铸就的“稀土科技长城”，在他去世十年后，成为了国家关键博弈中最坚硬的盾牌。

1920年11月，徐光宪出生于浙江绍兴一个书香门第。1944年，徐光宪从上海交通大学化学系毕业，并于1947年底赴美留学。他先到圣路易斯城的华盛顿大学化工系学习，后到哥伦比亚大学，1951年3月获得博士学位。导师和学校希望他留任讲师，并许诺优渥的生活待遇。此时朝鲜战争刚刚爆发，在美国“禁止中国留学生归国”法案正式生效前，徐光宪和妻子高小霞毅然选择回国，双双在北京大学化学系任教。他后来曾动情地对学生说：“我这一生，有两个最重要的正确决定：一是回国，二是娶了高小霞。”中国是稀土资源大国，但长期因缺乏高效的分离技术，只能以“白菜价”出口粗矿，再以几百倍的价格进口高纯度稀土产品。每年流失的财富数以十亿计。1972年，北京大学化学系接受了一项紧急军工任务——分离镨和钕，并且纯度要求很高。分离稀土元素中性质最为相近的镨和钕当时在国际上是公认的难题。52岁的徐光宪临危受命，接手了这个攻关项目。

他的主战场是江西鄱阳湖畔的一个偏僻的“稀土车间”。那里，夏天闷热如蒸笼，蚊虫肆虐；冬天阴冷，寒气透骨。实验室是由旧厂房改造的，设备简陋。没有先进的计算机，只有最原始的手摇计算机、计算尺和演算纸。徐光宪每周要工作80个小时。他白天“摇漏斗”，晚上琢磨理论，黑白连轴转。当时国际上主流的稀土分离方法是“离子交换法”。但是徐光宪在深入研究后发现了离子交换法的致命缺陷：它不仅效率低下，还会产生大量难以处理的废水废渣，对环境造成持久伤害。徐光宪创新性地设计出一种新的回流串级萃取工艺，使复杂的稀土生产工艺彻底简单化，原来需要一百多天才能完成的模拟实验流程被缩短到不超过一星期。历经数年攻坚，1975年徐光宪团队终于成功建立了具有世界领先水平的串级萃取理论，并应用于实际生产，使中国稀土分离工艺从落后国外数十年，到引领全球，从此摆脱了受制于人的局面。

毫无疑问，徐光宪的串级萃取理论及工艺价值连城。但徐光宪却将这项突破性技术无偿推广到全国数十家稀土厂。他亲自编写培训教材，为各地工厂培训技术骨干，从不保留任何技术诀窍。很多人嘲笑他“不懂市场经济”，把自己“一本万利”的发财技术“白送”给别人。但是徐光宪坚持：“让整个国家受益比个人发财更重要。”国内稀土的突破，让国外稀土行业的跨国企业经历了第一次“中国冲击”：国际稀土价格下降了30％～40％。一些长期霸占世界市场的稀土垄断企业，不得不减产甚至停产。2006年，美国芒廷帕斯稀土矿——这个曾经供应全球70%稀土的巨头——悄然关闭，标志着美国稀土产业链正式断裂，20年后的今天悔之晚矣。但是就在举国欢庆“中国稀土征服世界”时，徐光宪和师昌绪等一批院士却联名上书，建议国家应该限制白云鄂博主矿和东矿的开采量，并限制稀土出口！因为他看到中国廉价的稀土出口让欧美国家正大量囤积稀土作为战略储备。“这不是胜利，这是战略陷阱。”徐光宪痛心疾首。徐光宪在各种会议上呼吁稀土行业要像欧佩克那样，自律限制产量，提升价格。要用10亿美元外汇储备，建立稀土、特别是钍的战略储备。

在接受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栏目采访时，徐光宪忧心忡忡地说：“我反正就是特别心痛，白云鄂博矿啊，我怕二、三十年以后要用光了。然后中国变稀土小国了，那个时候稀土价格也许是现在的一百倍、几百倍，那中国要吃大亏了。”遗憾的是在“出口创汇挣快钱”的时代，老人的“杞人忧天”显得很不合时宜。由于长期过度开采，中国南方稀土矿区出现了严重的环境问题。与此同时，国际稀土价格被压到不到1985年的一半，中国稀土产业陷入“增产不增收”的陷阱。日本、韩国则趁中国低价出口稀土时大量储备，而中国则一度丧失了稀土的定价权，直到在2014年我国开始实行稀土出口许可证管理，并将稀土出口关税上调了10倍。

徐光宪说：“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教出了一批学生。他们都做出了非常好的成绩，大大超过了我。”几十年来，他培养了近百位博士和硕士研究生，并为中国稀土产业界培养了大批工程技术人员。今天，中国稀土的精炼产量全球占比90%以上，其中重稀土的精炼产量占比更是达99%以上。目前中国对稀土元素的提纯可以达到6N级别，即99.9999%。而其他国家目前只有2N~3N的水平。中国稀土过去是“按吨贱卖”，现在则是“按克卖”。

2009年，徐光宪荣获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奖金500万元。但他却将奖金全部捐出。他自己仍住在北大校园一栋建于1950年代的老楼里，两居室不足60平方米。2025年4月，中国宣布将徐光宪的“串级萃取法”列为国家核心战略技术。季羡林先生曾称赞徐光宪“桃李满天下，师德传四方”。因为徐光宪培养学生，不仅传授专业知识，也特别强调品德修养。他说，人是有知识的社会动物，所以要处理好个人与人类社会、国家民族、工作单位、家庭成员，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个人要想成功，就要学会“处世”和“修身”。“处世”就是调整好人际关系。“修身”就是修养个人的情绪和正确对待人生。徐光宪在他论述人生如何成功的书中写道：”处世”的第一原则是“推己及人”。就是说，你怎样对待别人，别人也会怎样对待你。儒家教导的“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都是同样的意思。要养成“设身处地”的习惯，经常考虑别人的希望和利益。如果和你交往的人常常能在从你的思想上或工作上有所得益，在他困难的时候，会得到你慷慨的帮助，那么就会有许多人愿意与你交往，你的“人缘”就好就广，而“人缘好”、“人缘广”就会使你成功。“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个人的成功，需要大家的帮助，这是一条人际关系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