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冬雪 醉在北滨河

梁野山人

双十二午时三刻，窗外雪花簌簌飘，退休八载年近七旬的我，心头一热，穿上羽绒服便出了门。小区门外的邻德花园，雪絮还在悠悠扬扬地舞，脚踩雪地发出"咯吱"轻响，这是北方冬日独有的絮语。往日枝繁叶荗的银杏树，秃枝裹着薄雪，墨干衬着白雪，宛如淡墨山水。那方"清正廉明"的石雕，雪粒嵌在字缝里，让笔锋更添凛然，银雪裹青石，恰似把"清白"烙进了骨子里。

踏进北滨河公园，游乐场的秋千在风雪里轻轻晃着，几个孩子的嬉闹声穿过雪幕飘来，给这寂静的雪天添了几分活气。棋牌桌旁没了往日老伙计们的喧闹，黄蓝相间的桌凳上积着薄雪，像撒了一层糖霜。乒乓球台也被白雪盖了个严实，网架蓝面的球台衬着皑皑白雪，倒成了雪地里一抹别致的色彩。唯有那位环卫工人的橙红工装，在素白的天地里格外鲜亮，成了雪天里最温暖的一抹移动风景。

沿着红色的塑胶跑道往前走，两侧的冬青绿篱被白雪裹了层银边，深绿的叶片托着蓬松的雪粒，像缀了满枝的碎玉。健身区里，蓝黄相间的健身器材在白雪中格外扎眼，扭腰盘、漫步机上积着薄雪，圆弧形的金属构件上凝着细碎的冰珠，往日里叮当作响的健身器械，此刻只剩雪落的簌簌声。枝头雪沫落在器材的金属杆上，又添了几分清冷的意趣。

不远处几位环卫工人正忙着清雪，橙红的工装在素白的雪地里晃成了温暖的光点。有握着大扫帚一下一下扫着路面，有两人合力调试着扫雪机，机器的轰鸣在雪天里格外清晰。健身区有两位不为风雪所动的男性，一人踩着漫步机缓缓摆动，一位穿蓝袄的大哥赤手抓着单杠，一下下引体向上，臂膀的肌肉贲张，那股"冬练三九"的韧劲，让这飘雪的冬日多了份鲜活的力量。

走到公园南门，雪粒已然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洋洋洒洒地扑下来。滨河路的停车带上，一辆辆汽车都裹上了厚厚的雪被，白皑皑的一片，只露出些许车身的轮廓。路边的杨树枝桠光秃秃的，雪挂在枝梢上，像缀了满树的棉花糖。偶有骑电动车的路人驶过，在雪幕里留下一道模糊的身影，转瞬便消失在飘雪的街道尽头，天地间只剩雪落的沙沙声，安静得仿佛能听见雪花落在车顶上的轻响。

跨过马路走到北护城河边，亲水栈道和观景台早已被白雪铺满，黑铁栏杆上积着的雪，勾勒出精致的镂空纹路。河水清冽，映着两岸落了雪的枯枝和黄柳，柳条垂在水面上，轻轻晃悠着，搅乱了水中的雪影。远处的树木连成一片灰蒙蒙的轮廓，雪落在河面上，瞬间便化在水里，只留下一圈浅浅的涟漪。这雪裹着水、水映着雪的景致，像极了徐徐展开的水墨长卷，凛冽中藏着温婉，看得人心里敞亮，先前积攒的烦闷，也被这冬日盛景涤荡得一干二净。

走到白孔雀栈桥时，桥面的白雪厚了些，踩上去的脚印深深浅浅，像给素白的桥面缀了墨点。桥头的孔雀亭，红柱依旧醒目，青瓦却被白雪裹成了白顶，亭檐的雕花上积着雪，倒添了几分素雅。桥下的绿竹丛迎着风雪立着，竹叶上的雪粒簌簌颤动，青竹的绿与雪的白缠在一起，成了这冬日里最鲜活的色彩。河水清冽，映着对岸光秃秃的树桠，雪落在水面上化出细碎的涟漪，把树影揉得晃晃悠悠。

今冬的第一场瑞雪，终于让我在京城摸到了北方雪天的温度。从邻德花园的石雕，到健身区的苦练人，再到护城河边的栈道与桥亭，一路走下来，满眼里的银装素裹，满心里的欢喜雀跃。年近古稀的退休老汉，反倒像孩子般为一场冬雪心动，原来美好从不会嫌晚，就像这冬日的雪，飘了许久，终究落在了我的肩头，也落在了我盼了多年的念想里。往后的京城冬日，我想我会慢慢等，等雪来，等风来，等这北方的冬天，再给我更多这样温柔的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