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96）沉舟侧畔

东篱听雨

“……这病拖不得，更瞒不得……”王院长的这句话一直在李默的耳边萦绕，挥之不去。作为蕙兰的直接领导，为啥要向自己说这些话？难道王院长是真正关心自己和蕙兰，还是一语双关提示他本来就知道蕙兰身体无病无恙，请假条上的理由完全被他看穿了？李默试图保持内心的风平浪静，而不至于带偏了他一贯冷静平和的情绪，但事实上鞋子合不合适只有脚知道，他越想平静下来就越七上八下，烦躁不安。

前一天上午，张副书记就让李默抽空来一趟办公室，报告并提交本年度思想政治工作考核表的事项。那天正好在机关开完干部大会，李默告别王院长以后便敲开了副书记的办公室。一见面，张书记的第一句话就是寒暄客套并单刀直入主题：“小李啊，怎么没有睡好觉还是年底工作任务繁重？两只眼睛还红着，整个精神状态不怎么好。”李默尽量顺口应答，尽最大努力保持一点镇定自若。“是，井下这活儿有一天没一天，一年都没个准头。”“对了，上次局里通知让你去的事情怎么样，也没个回音。”

张书记的话里有三分责怪的味道。“不好意思，我必须检讨，其实早两天就该过来汇报您了，只是这两天家里有事情把我弄得顾此失彼了。”“嗯，家里发生啥事了快说，不要吞吞吐吐的。”李默的便把蕙兰“生病住院”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了张书记。“怪不得状态不佳，这么大的事儿，你要把家庭和工作兼顾好，省人民医院有我的同学，手在胳膊头，有啥事情要告我，别客气！”张书记一提起他有同学在医院，直接让李默慌了神。他赶忙解释道：“蕙兰的亲戚……表哥求了一位熟人…医院里治疗及时有效，太小的事情就不麻烦书记了，谢谢！谢谢！”李默生怕因为领导的刻意关心而节外生枝，再惹出一些不可把控的麻烦来。

李默把自己去矿务局组织部领导找自己谈话的事情汇报了张书记，本来是很多年轻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光明正大的公事，被李默讲述的支离破碎，有些地方显得还重复啰嗦。关于年度考核的主题抑或被蕙兰的事情给冲淡了，抑或是由于李默心不在焉而草草收场，大概就领会了一多半就匆匆离开了领导的办公室，就像是离开了让人胸闷气短、呼吸急促的桑拿房一样。这是李默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因为撒谎而慌乱窘迫，真正感受到了坊间的那句至理名言——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弥补。

晚上，李默拖着比下井都疲惫的身心，推着自行车走进了宿舍区的院子里。生产技术科的小贺迎头碰上了李队长，就迫不及待问：“李队，这么晚才回来，嫂子是不是有啥问题？我看见医院王院长昨天专门找你说事情。”“是，蕙兰身体有点小问题，没事情。”李默把自行车放入车棚，抬起头看着自己单元楼302房间窗户漆黑一片，心里不免有些孤单，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丈母娘和蕙兰她们母女俩躲避回李家沟途中和回到老家后的情况，他更担心蕙兰正处于呕吐不止，不思饮食的怀孕，阶段。

李默回到家，随手提起暖瓶给自己倒了一茶杯开水，准确地说是隔了夜的温水，而后又在锅里煮了一碗白花花的挂面，填饱了早已经饥肠辘辘的肚子，伏在写字台上仔细地填写起了那份张书记一再叮嘱的，而且必须认真对待的年度考核表。每年的这些表格都要经过部门同意，分管领导加注评语，组织人事部门审核，主要领导签字等必要环节流程，最后提交矿务局组织部门，考核的重要性不言自明，更何况今年年底处在一个组织考察评价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