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一山水，一念一乡愁

飞絮的枫叶

赣南边陲的风，带着湘水特有的湿润卷起几片枫叶扑在阿砚的脸上。他紧了紧背上父亲用了半生的帆布包，包内装了一本泛黄的手札，几株精心包裹的兰花幼苗。

手札上父亲歪歪斜斜地笔迹：“归处，故乡的山峦上。”父亲守了汉仙岩半辈子，在“仙人奕乐”岩洞旁搭起了茶摊，供往来游人歇脚饮茶，被当地人称作“汉仙茶翁”。阿砚自幼山下长大，听父亲讲岩洞里汉钟离与韩湘子对弈成仙的传说，讲杨文广兄妹在此安营扎寨平蛮夷，讲湘水河畔古松林里藏着神气。那时，他只当是老人的絮语，直到父亲弥留之际，攥着他的手反复叮嘱：“一定要把我送回去，那里有神仙栖息，也有我的念想。”恍惚间，阿砚想起父亲临终前的模样，枯瘦的手紧抓着他，眼神里满是眷恋与期盼，像自己小时闹着要走出山时，父亲不舍的神情。

车停在山脚，阿砚沿着石板路往里走。远处的丹霞在云雾中若隐若现，赤红的崖壁被岁月打磨得温润，山风吹过，云雾流动，整座山在缓缓呼吸。那山石层层叠叠，红褐相间，间杂着苍翠的草木，像画家笔下未干的丹青。记忆突然翻涌，十岁那年，父亲从山上回来，他趴在桌边看着父亲问：“爹，山上真的有神仙吗？”父亲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有，心怀善念的人，就能看到神仙。”

第一章；云梯承训，柿影寻踪

阿砚途经羊子岩。刚下车，一片火红的柿子林撞进眼帘，枝头挂着几颗泛白的黄柿子，像父亲晚年浑浊却明亮的眼。柿子林旁，一潭碧水静卧在峭壁之下，水面倒映着赤红的崖壁，几只白鹭舒展翅膀划过水面，惊起圈圈涟漪。

“后生，要上云梯？”一位老人从旁边走过，见阿砚望着天梯，开口问道。阿砚点头：“老伯，我路过此地想上去看看，然后去汉仙岩找父亲，他以前在那里守过茶摊。”

“你说的是茶翁？”老人眼睛一亮“那可是个好人！我常上山采药，在茶摊蹭茶喝。他最爱讲汉钟离的传说，和杨文广兄妹当年在此崖下智斗鳗精，那鳗精藏在深潭里兴风作浪，兄妹俩引山泉灌潭，才将其制服。”老人指向远处，“你看那挂在山间的石梯，传说是杨文广当年下令开凿的，直通崖顶营寨。”

阿砚顺着老人指的方向望去，一挂石梯从天而降连接云端。阳光穿透云雾洒在石阶上，折射出七彩的光环。他深吸一口气，踏上云梯。每级都被岁月磨得光滑圆润，边缘泛着淡光，石阶缝隙长着不知名的野草，倔强地顶着露珠。攀爬间，阿砚的手触到凹痕，忽然想起跟父亲爬山。那时体力不支，爬了一半就会瘫在原地，父亲没有催他，只是在旁边坐下，从背包里掏出水壶递给他说：“人生像爬山，一步一个脚印，累了就歇，但不能放弃。等爬到山顶，你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攀爬过半，阿砚感到一阵清凉的风袭来，吹散了满身燥热。风穿过山间，夹着几声清脆的鸟鸣，竟有几分如仙音入耳的错觉。他停下脚步回望山下，柿子林的火红、湖水的碧绿、远处村落的白墙黑瓦被雾笼罩着，像幅朦胧的水墨画。

继续上行，云梯愈发陡峭，有些地方几乎垂直。阿砚小心地抓着铁管，忽然脚下一滑，身体踉跄了一下，手在崖壁上蹭出一道血痕。崖壁上的青苔被蹭掉，露出赤红色的岩石，竟有一丝青烟似的雾气从石缝里冒出。“这岩石有灵，莫要惊扰。”父亲的话在耳边响起，阿砚连忙稳住身形。

登上峰顶，阿砚累得瘫坐石上。眼前云海茫茫，翻涌的云雾海浪般此起彼伏，远处的群山在云海中露出尖尖的峰顶，像一个个碧绿的螺壳。阿砚闭上眼睛，感受山风拂面，仿佛真能听见云雾中传来的低语，声音温柔悠远，像是神仙的吟唱。

第二章；舟泛碧波，仙影涤心

阿砚从崖顶下来，踏着铺满枯叶的小径回到汉仙湖，鞋底碾过枫红杏黄。“小伙子，坐船不？”一声苍老的吆喝破开雾霭。阿砚抬眼，见渡口泊着艘渡船，船头立着一位老人，蓝布褂子洗得发白，船舷挂着红包灯笼，在雾气里晃出点点暖光。

阿砚应声跳上船，船身轻轻一晃，漾开一圈涟漪。老人熟练地撑动竹篙，水声哗哗，机浆破开湖面的静。“这汉仙湖，有灵性的。”老人开口，嗓音像浸了湖水的木头，沉润沙哑，“早年有仙女下凡，恋上湖边的樵夫，两人在林子里搭茅舍过日子，可惜仙凡殊途，后来仙女归了天，眼泪落进湖里，汇成这一汪碧水。都说喝一口，能涤掉心里的烦愁。”

老人顿了顿，竹篙往水里一点，船便稳稳地往湖心去。“对了，看过八仙降魔的光影秀不？还有个叫龙安的故事。”阿砚摇摇头：“没看过。”

老人眉眼弯起，放下竹篙，在船舷后坐下，枯瘦的手摩挲着抓起机船的方向，目光飘向前方的崖壁“我们周末都会撑着这船，载着游人看灯秀。黄昏岸上的灯亮起，橘黄的光淌进水里，再冷的天坐船上都觉得暖烘烘的。等船到湖心，四面的光一暗——好戏就开场了。”

阿砚望着老人的眼睛，仿佛看见那场光影幻梦。两岸的灯次第亮起，起初是疏疏落落的星子，转瞬便成燎原之势，沿崖壁攀升，把整个山谷点亮。光影在汉仙湖的峰峦流转，九重天宫的虚影悬在半空，将湖水染成剔透的琉璃色。

紧接着，八仙的身影在崖壁上浮动。吕洞宾一袭青衫衣袂翻飞，长剑出鞘的刹那，似要劈开沉沉夜色；铁拐李拄着铁杖立在云端，背上的葫芦泛着幽蓝的光，葫芦口飘出几缕青烟，神秘莫测；张果老倒骑毛驴，渔鼓轻轻一敲清脆的声响撞着山谷，梵音袅袅，落进心坎里。

汉仙岩，是汉钟离飞升的道场，藏着千年灵气。可早年间，却不是这般太平’。这话一出，阿砚的指尖不自觉攥紧了船舷。他仿佛看见，昔日的湖面一条墨鳞蛟龙盘踞其间，性情暴戾，呼风唤雨，淹了良田，百里之内荒草丛生。年轻的渔夫为了生计冒险远渡，一去不返；村里的姑娘们划船湖上漂，一声声唤着心上人的名字，那急切与无助的声音针一样扎人心尖。

“精彩的还是八仙降魔！”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眼里闪着光，“灯光唰地全亮了，亮得人睁不开眼！吕洞宾剑光直逼蛟龙七寸，铁拐李的宝葫芦喷出漫天霞光，冲散妖气，张果老的渔鼓敲得震天，梵音阵阵净化戾气……每次看手心攥满了汗，”

光影里蛟龙翻腾挣扎，终究敌不过八仙合力。就在它力竭的刹那，汉钟离缓步现身，道袍飘飘，面容慈祥，拂尘一挥，一道柔和的光将蛟龙裹住。“入世修行，历遍悲欢，方能破除执念，修成正果。”他的声音从天而降，带着道家的慈悲与释然。

阿砚松了口气，后背竟惊出一层薄汗。“后来呢？那个龙安怎么样了？”阿砚追问。老人的语气沉了下来：“那孩子命苦。出生时，娘亲难产去了。没多久，爹也因思念成疾撒手人寰。丁点大的娃，跟着阿婆靠几亩薄田过日。可这孩子心却通透得很，比山里的清泉还干净。”

汉钟离在山间讲道时，龙安揣半个窝头挤在人群里，听得入了迷，眼里的光比坛前的烛火还要亮。当汉钟离问他所求何物，龙安的声音稚嫩却坚定：“阿婆老了，我要陪着她。不求富贵，只求三餐安稳，岁岁平安。”

汉钟离颔首，赞他“看破红尘，难得通透”。“后来他娶了个叫美娘的姑娘，起初日子甜得发腻，举案齐眉，羡煞旁人。”老人叹了口气，“可柴米油盐磨人，浪漫渐渐淡了，争吵多了，最后美娘说‘过不下去了’，转身就走。龙安站在原地，眼里全是痛，却没伸手挽留。”

“聚散离合，本是人间常事。执念越深，苦得越很。”老人的声音带着怅然，“龙安慢慢想通了，放下了，心也宽了。”阿砚的心猛地一颤，想起母亲走后自己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那些放不下的执念，竟在这刻被湖水涤过，清透了几分。

“后来福禄寿三星来了，要教他长生不老之术。”老人的语气轻快起来，带着赞许，“可龙安摇了头，他说‘多谢仙人好意，我不求长生，只求再见爹娘一面，过人间烟火日子’。”

汉钟离叹了口气：“阴阳相隔相见便是违了天条。你若执意，需在此做三千年艄翁，渡有缘人解开仙隐秘境封印，见得八仙真容，方能了却心愿。”

龙安没有犹豫：“我愿意。”从此，汉仙湖渡口多了个守船人。春去秋来，龙安撑船渡了无数人，见了无数悲欢离合。三千年光阴，于凡人是绝望的漫长，而他却是一场修行。他在摆渡中沉淀，在渡人中悟道，最终放下所有执念，修成正果。”这不就是父亲常说的——心怀善念，方能悟得真谛。

不知何时，雾霭散了。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他伸手探进水里，冰凉的触感瞬间漫过指尖，登山的疲惫、心里的浮躁，竟都被这湖水涤荡得干干净净。

船行至湖心，两岸峭壁愈发险峻，赤红的崖壁直插水中。偶尔有鸟从崖壁的石窟里飞出，清脆的鸣叫回荡山谷。老人指着远处一片枫叶林道：“那片林子，每到深秋就红得像火。传说当年仙女和樵夫，就常在林子里相会，枫叶就是他们的见证。”

第三章；朱字凝敬，石径悟心

上岸后，阿砚循路来到入口处，很远就看到半山崖壁上悬挂着五个朱红大字—— “虔南第一山”。

上山，还得经过蜿蜒曲折的九曲梯，每级石阶嵌在岩石中，表面光滑锃亮。阿砚沿着石阶上行，身旁的崖壁上长满青苔和藤蔓，偶尔有泉水从石缝中渗出，滴落在石阶上。攀爬间，阿砚的脚步放慢，他想起父亲曾说过，这九曲梯像人生路，充满了曲折和坎坷，但只要坚持下去，就能到达理想的彼岸。

行至半途，阿砚停下脚步歇息。他望向远处的湘水河，河水像一条碧绿的丝带，环绕着汉仙岩，两岸的古松林郁郁葱葱，像一道绿色的屏障。山风吹过，松涛阵阵，与远处的流水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悠扬的仙乐。阿砚忽然明白，父亲为何如此眷恋这片山水，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峰一崖，都散发着让人安心的灵气。他想起父亲晚年时，身体越来越差，却依旧坚持每天上山，他问父亲为什么，父亲说：“只要想到能让爬山口渴的游客喝上一口热茶，就觉得心慰了。”

走到梯尽头回望，九曲梯连接着山脚。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山间的清新空气，而“虔南第一山”就在眼前，字体苍劲有力，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醒目，红色的颜料似乎渗透了岩石，历经岁月洗礼依旧鲜艳。阿砚想起小时独自来汉仙岩仰望这五个大字，心中满是敬畏。回家后，他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父亲，父亲笑着说：“这五个字不仅是对汉仙岩的赞美，更是对自然的敬畏。我们做人，也要像这岩石一样，坚定而沉稳。”

“这字是明朝一位知州所题。”一位正在打扫石阶的僧人走过来说道。僧人穿着灰色的僧袍，眉眼平和，“当年这位知州游历汉仙岩，被此处的美景和仙气所震撼，便提笔写下了这四个字，刻在崖壁上，意为赣南第一灵山。”

阿砚走上前抬头仰望，只见那字高悬崖壁，周围云雾缭绕，赤红色的崖壁与朱红的字迹相映，确实有一种庄严肃穆之感，让人不由得心生敬畏。他想起父亲每次经过这里，都会停下脚步，仰望这四个字，嘴里念念有词。

第四章；檀香寄思，古刹承善

走过九曲梯，眼前一座自然天成的合拿门，门窄仅容一人通行。走进门内光线骤然变暗，一股阴凉气扑面而来，仿佛进入了一条深邃的时光隧道。行至百米，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古寺出现眼前——圆宁寺。

寺院坐落在崖石的怀抱中，背靠陡峭高耸的美女峰，面朝自然天成的船形石。屋顶覆盖一层金黄的琉璃瓦，岁月的痕迹让瓦片显得古朴。寺前的香炉里烟火缭绕，一股浓浓的檀香扑鼻而来。阿砚想起小时父亲常带他来圆宁寺上香。父亲教他跪在佛前虔诚地许愿，希望健康成长，家人平安顺遂。每次上完香，父亲带他坐在寺院的石阶上，听僧人诵经，看阳光洒在琉璃瓦上“阿砚，这里是清净之地，能洗涤人的心灵。以后无论遇到什么烦心事，来这里坐坐。”

“施主是来祭拜的吗？”一位僧人迎了上来。僧人穿着黄色的僧袍，手中拿着一串佛珠，“看施主的模样，倒是有些眼熟，莫不是茶翁的儿子？”阿砚点点头，眼眶微微发热：“大师认识家父？”

“认识，怎么不认识。”僧人叹了口气，“你父亲是个善人，常来寺里送茶送米，与我结为好友。他常说圆宁寺是汉仙岩的灵心所在，这里的檀香能涤荡心灵，这里的钟声能唤醒尘梦。”僧人领着阿砚走进寺院，“这圆宁寺，是明朝僧人明圆和徒弟真宁所建，知州胡金池题的名。当年师徒二人在此卓锡修行，开拓岩迹，才有了汉仙岩的鼎盛。”

寺院的殿堂中供奉着佛像，四周墙壁挂满了佛像画饰。几位僧人穿着黄袍打坐诵经，嘴里念念有词，脸上洋溢着平和的笑容。阳光透过寺院的窗户洒进来，落在佛像和僧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阿砚走到佛像前，点燃三炷香，深深鞠躬。他在心中默念：“父亲，我来看您了，我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檀香的气息萦绕在鼻尖，耳边是僧人的诵经声，心中的悲伤被这宁静的氛围抚平。

走出殿堂，阿砚站在美女峰下。山峰的轮廓柔美优雅，像一位正在沐浴晨光的少妇，在蓝天的映衬下格外突出。山间的树木和野花点缀其间，为美女峰增添了几分生动。阿砚望着美女峰，仿佛看到了母亲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第五章；清风传信，云境忆言

从圆宁寺出来，阿砚踏上了挂壁栈道。栈道蜿蜒曲折，紧贴着赤红色的崖壁修建，地面经过人工雕凿，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凹槽，承载着过往行人的步履。倚在栈道的栏杆上遥望，远处的湘水河环绕着山峦，白墙黑瓦的村落错落有致，屋顶的炊烟袅袅腾升，与山间的云雾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世外桃源般的画卷。

阿砚想起那年带女朋友来汉仙岩，父亲特意带着他们走这条挂壁栈道。父亲指着远处的村落说：“阿砚，你看那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与自然和谐相处，这是最幸福的生活。”那时他还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如今想来，父亲是希望他能回归本心，不要被外界的喧嚣所困扰。

“这栈道是当年村民们用锤子和凿子一点点凿出来的。”一位正在栈道上写生的画家说道。画家戴着鸭舌帽，手里拿着画笔，正描绘远处的山水，“传说当年有位神仙路过此地，见村民们出行不便，便指点他们修建了这条栈道，连通了山里山外。”

阿砚顺着画家的目光望去，栈道的南端，羊角古城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像一位含羞的少女。湘水河流经古城脚下，蜿蜒向东，与周围的山峦组合成一幅壮丽的风景。

山风拂过，带着湘水河的湿润，吹起阿砚的衣角。他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父亲在风中诉说着当年在栈道上行走的趣事。他曾在栈道上遇到过一位云游的道士，道士告诉他，汉仙岩是神仙栖息之地，心怀善念之人，可在此得到仙人的庇佑。他想张开双臂感受风的拥抱。

前行不远，脚下传来潺潺的流水声。阿砚低头望去，山涧幽溪从崖壁下流过，溪水清澈见底，撞击在岩石上，溅起阵阵水花，一瞬间又化为雾气，冰凉刺骨。有的泉水像白云般随风飘舞，有的则奔腾而出，银光闪闪。

走过一段陡峭的栈道，阿砚终于看到了“仙人奕乐”。洞口被苍翠的竹子环绕，与四周的峭壁勾勒出绮丽的风景。他加快脚步，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父亲的归处，就在前方。

第六章；茶魂归处，山水共生

“仙人奕乐”岩洞前几株兰花长势萎靡，叶片泛黄，显然许久没得到照料。阿砚认得，这是父亲亲手栽种的墨兰。兰花有君子之德，与这仙境是绝配。他放下背包，小心翼翼地将带来的兰花幼苗栽种在旁边，又从帆布包里拿出水壶，给枯萎的兰花浇上清水。记忆里父亲每天都会给这些兰花浇水、施肥。有次兰花得了病，父亲急得四处打听，终于把兰花救活了。父亲说：“这些兰花陪伴我多年。”

走进岩洞，一股清凉的气息。洞内端坐着汉钟离与韩湘子的雕像，栩栩如生。洞中石桌上，摆着一副古老的棋牌，零星的棋子散落在桌面，不知历经了多少春秋。

阿砚走到石桌旁坐下，回想着父亲当年在此静坐品茶的身影。岩洞的一侧，摆放着几张陈旧的茶桌和茶凳，这是父亲守了半辈子的茶摊。茶桌上还放着缺口的粗陶茶杯，杯沿上还留着茶渍。阿砚拿起茶杯轻轻摩挲着，仿佛能感受到父亲留下的温度。他想起小时常来茶摊帮父亲，给游人递茶、收茶杯。父亲教会他如何泡茶“泡茶要用心，水温、茶叶的量都要恰到好处，这样才能泡出好茶。做人也一样，要用心对待每一个人、每件事。”

“你是茶翁的儿子？”一位白发老人走进来，看到阿砚开口问。老人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着刚采的茶叶。“是的，我来送父亲回家。”阿砚站起身说道。

“茶翁是个好人。”老人叹了口气，“我年轻时上山采药，总在他这里喝茶。他的茶，是用山涧清泉冲泡的，清香醇厚，能解乏提神。他常说这茶是仙人赐的，要用来招待往来的有缘人。”老人指向洞外的一片茶林，“那片茶树，是茶翁三十多年前亲手栽种的，如今已成林了。”

阿砚走出岩洞，望向那片茶林。十几株茶树郁郁葱葱，枝叶繁茂，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翠绿的光泽。阿砚摘下一片茶叶，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淡的清香萦绕鼻尖，那是父亲的味道，也是这片山水的味道。他想起父亲每年春天都会采茶、制茶，过程繁琐而辛苦，但父亲却乐在其中。

夕阳西下，阳光透过岩洞的缝隙洒进来，照在汉钟离与韩湘子的雕像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阿砚把帆布包轻轻放在石桌旁。他对着山石轻声说道：“父亲，我把伴随你半生的包送回来了。这里有仙人栖息，有您爱的茶林和兰花，还有您守护了半辈子的山水。您可以安心了。”

山风穿过岩洞，吹动了桌上的棋子，发出清脆的声响。阿砚仿佛听到了父亲的回应，那声音温柔而悠远，与山间的清风、流水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曲悠扬的汉仙谣。他知道，父亲并没有离开，他化作了这片山水的一部分，与神仙相伴，永远守护着这片他深爱的土地。

夜色渐浓，阿砚收拾好帆布包，最后看了一眼“仙人奕乐”。月光透过云雾洒进来，照亮了洞口的兰花和茶林，也照亮了父亲的归处。他转身离去，脚步轻快而坚定。他知道，父亲的故事还在继续，而他，也将带着父亲的念想，守护好这片神仙栖息的土地。

作者简介：

飞絮的枫叶，本名周鸿，江西省作协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北京时报特约记者。作品入选于《阳光》《江河文学》《诗刊》《散文选刊》《诗潮》《星星》《诗歌月刊》《鸭绿江》《湘江文艺》《长江丛刊》《莽原》《延河》《海燕》《百花》《参花》《时代文学》《湖南文学》《青年文学家》《时代报告· 奔流》《大河诗歌》《四川文学》《文化月刊》《大都市》《辽河》《雨露风》 《三角洲》《绿风》《百花》《作家天地》《牡丹》《岁月》《红豆》《中原文学》《五台山》《北大荒》《南方文学》《黄河文学》《福建文学》《湛江文学》《嘉应文学》《名家名作》《浙江诗人》《中国诗人》《文学与人生》《少年作家》《人民日报》《国防时报》《中国矿业报》《扬子晚报》数百家刊物，入选多家年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