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位里的向日葵

白雪

林砚把打印好的《城南文创园升级方案》放在总监办公室桌上时，指尖的纸边已经被反复摩挲得发皱。上午九点的写字楼，中央空调的冷风裹着咖啡香和打印机的墨粉味，在格子间的通道里流转，像极了职场里永远理不清的人情世故。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上是妻子凌晨发来的消息：“宝宝夜里踢了我好几次，说想爸爸了。”鼻尖一酸，他快速按灭屏幕，转身时撞见了同部门的苏晴。

“林哥，方案交了？”苏晴的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却带着几分刻意的声响，她瞥了眼办公室紧闭的门，压低声音，“听说张总监昨晚带着赵磊参加了甲方的晚宴，你这方案……”

林砚扯了扯嘴角，没接话。他太清楚苏晴话里的意思。这个城南项目是公司今年的重头戏，成功了就能拿下年度优秀团队奖，更重要的是，能为晋升部门经理添上关键一笔。三个月前，项目招标会刚结束，总监张诚就拍着他的肩膀说：“林砚，你是公司的老员工了，文笔好，思路活，这个方案的核心部分交给你，我放心。”

那时他信了。作为入职公司七年的策划，林砚从底层文案做到项目骨干，手里攒下的案例能铺满整个电脑桌面。妻子怀孕后，家里的开支陡增，他太需要这个晋升机会，太需要那份翻倍的薪水来支撑即将到来的三口之家。为了这个方案，他几乎把家搬到了公司，每晚对着电脑屏幕熬到后半夜，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小山，电脑里的文档从“初稿”改到“终稿V18”，连做梦他都在想如何优化园区的动线设计。

可一周前，风向突然变了。张诚在部门例会上突然宣布，让刚入职一年的赵磊加入核心团队，美其名曰“培养新人”。林砚看在眼里，赵磊每天踩着点上班，下班比谁都快，方案的核心框架还是林砚当初在部门分享会上提过的思路。但赵磊有个别人比不了的优势——他是张诚的远房表侄。

“林哥，不是我说你。”苏晴见他不说话，又往前凑了凑，“你就是太实在了。前天赵磊借你电脑拷贝资料，你连加密文件夹都给他解密了，现在人家把你的创意改改，不就成自己的功劳了吗？”

林砚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他不是不知道职场险恶，只是总觉得，凭实力说话总不会错。可现实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上周三，他把熬了三个通宵做的数据分析报告发给张诚，第二天赵磊就在部门例会上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报告侃侃而谈，甚至把林砚提出的“夜间文创市集”概念说成是自己的突发奇想。林砚当场想站起来反驳，可张诚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他把话咽了回去——他知道，一旦撕破脸，自己在这家公司就待不下去了。

回到工位，电脑右下角弹出一条消息，是人力资源部发来的：“请各部门员工于本周五前提交年度绩效考核表，逾期视为自动放弃考核。”林砚点开表格，看着“主要工作成果”那一栏，突然觉得无比讽刺。这七年来，他参与策划了八个重点项目，其中三个获得了行业奖项，可现在，他连一个能光明正大写进考核表的成果都没有。

妻子又发来消息，附带一张B超照片：“医生说宝宝发育得很好，就是你最近总不回家，宝宝恐怕都快听不出你的声音了。”林砚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复了一句：“忙完这阵就好了，你照顾好自己。”

他起身走向茶水间，想冲杯咖啡提提神。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张诚和赵磊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小磊，这次方案你可得好好表现，只要拿下这个项目，部门经理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是张诚的声音。

“叔，你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林砚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要是识相，就不会闹事。再说了，方案的最终署名是咱们俩，他就算想抢功也没证据。”赵磊的语气里满是得意。

“还是你机灵。林砚那个人，太死脑筋，不懂变通。职场上，光有能力没用，得有关系，懂吗？”

林砚站在门口，浑身发冷。他用力推开门，茶水间里的两人瞬间安静下来，张诚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镇定：“林砚啊，你也来冲咖啡？”

林砚没有看他，径直走到咖啡机前，按下按钮。热水顺着管道流下，氤氲的热气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听见赵磊低声说了句“我先走了”。

“林砚，”张诚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就不瞒你了。小磊是我表侄，年轻人需要机会。这个项目结束后，我给你申请一笔奖金，算是弥补你的损失，怎么样？”

林砚转过身，看着张诚那张虚伪的脸，突然觉得无比疲惫。他想起七年前刚入职时，张诚也是这样拍着他的肩膀，说要好好培养他。那时的他，对未来充满憧憬，以为只要努力，就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可七年过去了，他得到的只有无尽的加班、被窃取的创意和越来越多的失望。

“张总监，”林砚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奖金我不需要。这个方案，我希望能在最终提交的版本里，加上我的名字。”

张诚的脸色沉了下来：“林砚，你别不识抬举。这个方案现在是赵磊主导，你只是辅助，加不加名字，我说了算。”

“我不是辅助。”林砚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方案的核心框架、数据分析、创意亮点，都是我做的。他赵磊只是改了几个字，换了个排版，凭什么占为己有？”

“你有证据吗？”张诚冷笑一声，“职场上，没有证据的话，说了也白说。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别到最后连工作都丢了。”

林砚没有再说话。他知道，张诚说得对，他没有直接证据。那些熬夜写的草稿、做的笔记，都在公司的电脑里，只要张诚想，随时可以删除。他端起咖啡，转身走出茶水间，身后传来张诚不屑的冷哼。

回到工位，林砚打开电脑，看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方案文档，突然觉得索然无味。他想起妻子期盼的眼神，想起未出世的孩子，想起自己当初背井离乡来到这座城市的初心。他不是不想坚持，只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内耗，让他身心俱疲。

下午，部门召开项目推进会。张诚坐在主位上，赵磊站在投影仪前，唾沫横飞地讲解着“自己的”方案。林砚坐在角落里，看着台下同事们或羡慕、或麻木、或了然的眼神，突然觉得很可笑。他想起苏晴早上说的话，想起自己这七年来的隐忍和付出，突然萌生了辞职的念头。

会议进行到一半，张诚突然点名让林砚发言：“林砚，你是老员工了，对这个方案也有参与，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砚身上。赵磊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张诚则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林砚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没有看向投影仪上的PPT，而是望向台下的同事们，缓缓开口：“尊敬的领导、各位同事，这个方案我绝非单纯的参与者。它的核心创意，是我三个月前在部门分享会上提出的；园区的动线设计，是我参考了国内外十几个文创园案例，连续熬了一个礼拜通宵打磨而成的；数据分析部分，我对比了近五年的行业数据，实地走访了二十多家商户，才最终形成结论。所以，这本来就是我的方案，只是被人窃取并占为己有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台下一片哗然，赵磊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张诚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林砚，你胡说八道什么！”赵磊气急败坏地喊道，“这些明明是我做的，你有什么证据？”

林砚笑了笑，打开自己的手机，连接到投影仪上。屏幕上出现的，是他和张诚的聊天记录，里面有他每次发送方案草稿的时间，有张诚让他修改的意见，还有他当初分享创意时的录音。这是林砚多年的工作习惯：每次项目方案未最终敲定前，他总会完整留存与领导的沟通记录、甲方的需求反馈，初衷是为了反复打磨方案、做到尽善尽美。可当茶水间张诚暗含威胁的“你没有证据”说出口时，他便下定决心，不再忍气吞声。

“证据都在这里。”林砚的声音平静却有力量，“我不是要抢功，只是不愿自己的心血被人无端窃取。我深知职场打拼不易，处事也需留有余地，但我始终相信，实力终会被看见，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张诚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赵磊则低着头，不敢看人。同事们窃窃私语，看向林砚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苏晴冲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眼底满是赞许。

林砚关掉手机，目光落在张诚身上，语气依然平静却坚定：“张总监，我今天不是来闹事的。这个方案我倾注了太多心血，只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得到应有的认可。如果公司给不出合理的说法，我只能选择辞职——但我会把前因后果如实上报给总经理及各位高层。您看着定夺吧。”

张诚沉默了许久，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底翻涌着权衡。他太清楚林砚手里的证据意味着什么——聊天记录、录音里不仅有方案沟通细节，还隐约涉及之前几次项目分配的偏袒操作，一旦上报高层，自己多年经营的“体恤下属、善于培养新人”的形象会彻底崩塌，甚至可能影响后续晋升。他瞥了眼身旁手足无措的赵磊，又看向台下同事们探究的目光，终是叹了口气：“林砚，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方案的署名，本该加上你的名字，部门经理的位置，也确实该是你的。”

他转头看向赵磊，语气带着明显的埋怨：“你小子，自己没本事，还剽窃同事的成果？要是干不了，就早点走人！” 说着，他朝赵磊挤了挤眼，示意他赶紧给林砚道歉。赵磊脸涨得通红，头埋得更低，声音细若蚊蝇：“林哥，对不起……我不该偷用你的方案，是我太急功近利了。”

林砚彻底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他的目光扫过张诚，又掠过围观的同事们，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暖意——或许职场并不全是勾心斗角的黑暗，总有一些坚守和正义，能照亮前行的路。

会议结束后，苏晴跑过来，兴奋地说：“林哥，你太厉害了！刚才真是大快人心！”

林砚笑了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释然。他知道，就算得到了认可，职场的路依然不好走，未来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知道，只要坚守初心，凭借自己的实力，就一定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为家人撑起一片天。

下班路上，林砚给妻子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妻子的声音带着惊喜：“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项目的事情解决了，”林砚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我现在去超市买些菜，晚上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红烧肉。”

“太好了！”妻子的声音里满是期待，“宝宝刚才还在踢我，好像知道爸爸要回家了。”

挂了电话，林砚抬头看了看天空。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上，温暖而耀眼。他想起自己工位上摆着的那盆向日葵，那是妻子送给他的，说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就像他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他走进超市，精心挑选着妻子爱吃的菜。看着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想着即将出生的孩子，想着未来的生活，林砚的心里充满了希望。他知道，职场的不易和处事的艰难，都是生活给的考验。只要心中有光，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一定能克服所有困难，迎来属于自己的幸福。

回到家，林砚系上围裙，走进厨房。红烧肉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妻子靠在厨房门口，温柔地看着他。林砚回头，对上妻子含笑的眼神，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老公，以后别那么拼了，”妻子轻声说，“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重要。”

林砚点了点头，走过去抱住妻子：“放心吧，我会的。以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和宝宝，我们一起努力，把日子过好。”

窗外的夜色渐浓，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像星星一样点缀着夜空。林砚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职场的挑战依然存在，但他不再迷茫，不再退缩。因为他心中有爱的人，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有坚守的初心和底线。这些，都是他前行路上最坚实的力量。

就像那盆放在工位上的向日葵，无论遇到多大的风雨，都会向着太阳，向着光明，坚定地生长。而林砚，也会像向日葵一样，在生活的磨砺中，坚守初心，勇往直前，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浇灌出属于自己的美好生活。

（注：此小说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切勿对号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