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不知谁挑了个头，班级群里在谈论西湖醋鱼，有一同学忿忿然地说：“杭州的饮食恶名很大程度就是因为把西湖醋鱼作为杭州美食代表造成的！”最后毅然决然扔下一句断言：“西湖醋鱼是全中国最不好吃的鱼！”</p><p class="ql-block"> 殊不知，西湖醋鱼，此物一直以来被称为"杭帮第一菜"，如今却在一些人的眼中沦为"天下第一骗"。细想一番，这也不奇怪，这与现今许多"名物"相似——名声赫赫，内里却早已腐朽。</p> <p class="ql-block"> 先说这醋鱼的来历。据说源自南宋，已有千年历史。然而仔细考究，宋朝人吃的不过是普通的醋溜鱼，与今日所见的"西湖醋鱼"大相径庭。现今的做法，大抵是清末民初才定型的。这就好比现在许多"百年老店"，其实不过二三十年光景，却要硬生生把历史往前推个七八十年。</p><p class="ql-block"> 有趣的是，这道菜名声大噪，竟是因为文人的几篇文章。郁达夫写过，梁实秋也写过。文人笔下的醋鱼，自然是人间至味。然而文人笔下的东西，往往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就像他们笔下的美人，在现实中未必找得到。</p><p class="ql-block"> 1933年，郁达夫在《杭州的八月》里写下："醋鱼是杭州的名菜，而以楼外楼为最。"郁达夫当时正处在创作低潮期，跑到杭州躲债兼散心。他在楼外楼二楼雅座，就着半斤绍兴黄酒，夹了一筷子醋鱼——注意，重点从来不是鱼本身，而是那半斤黄酒！</p><p class="ql-block"> 当时郁达夫刚和王映霞闹完别扭，兜里只剩最后几块大洋。酒过三巡后写出来的文字能有几分可信度？他在文章里吹嘘鱼肉"嫩若豆腐"，我怀疑他根本就没尝出鱼味——那会儿他的舌头早被酒精泡发了！</p><p class="ql-block"> 更讽刺的是，1945年郁达夫在苏门答腊遇害前，最后念叨的杭州美食居然是"奎元馆的虾爆鳝"！说好的醋鱼情结呢？可见文人墨客的赞美，就跟酒桌上的承诺一样不靠谱。</p> <p class="ql-block"> 梁实秋在《雅舍谈吃》里吹得更邪乎："西湖醋鱼独步天下，无出其右。"这老北京在清华教书时，一年到头去不了两次杭州，每次都是校方安排的高规格接待。他吃的那条鱼，很可能是楼外楼专门给"文化名人"特供的VIP版本！</p><p class="ql-block"> 最可笑的是他描述做法："活鱼饿养两日去土腥"——现在的餐馆谁有这个闲工夫？梁先生怕是不知道，2023年的西湖醋鱼，从冰箱到餐桌平均只需8分钟，饿养？鱼没饿死就算走运了！</p> <p class="ql-block"> 其他的，诸如于右任、胡适等名流公子哥，笔下的醋鱼与其说是食物，不如说是他们想象中"江南文人生活"的符号。作为国民党元老、书法家，于右任多次到访杭州，尤其喜爱杭帮菜。据《杭州饮食志》记载，他曾在楼外楼品尝西湖醋鱼时题字"东南风味，独步天下"。</p><p class="ql-block"> 他的日记中曾提到："醋鱼之妙，在芡汁活如流霞，鱼肉嫩若豆腐"，体现对火候与调味的精准理解。</p><p class="ql-block"> 还有那个胡适，他在1930年任中国公学校长期间，带学生游杭时专门撰文比较南北烹鱼法："北方重酱烧，江南以醋点睛，西湖醋鱼胜在山水灵气入馔"。</p><p class="ql-block"> 1960年台湾的杭州籍厨师复刻此菜时，胡适曾参与口味调试，主张"醋香要似西泠印社的墨韵，层层晕染"。他俩对西湖醋鱼的推崇，说穿了，就像现在小红书网红去高级餐厅，从不认真吃饭，光顾着找角度拍照一样。</p> <p class="ql-block"> 我们还是回到当下，现在的醋鱼，已完全变了味道。店家为了迎合游客口味，把醋减了，糖加了。鱼肉也不再是西湖草鱼，而是随便什么塘鱼、河鱼。更有甚者，用冷冻鱼冒充鲜鱼。这种做法，如同给古董做旧，表面看着像那么回事，实际上是个赝品。</p><p class="ql-block"> 我曾亲眼见过一个店家制作醋鱼。那鱼刚从冰柜取出，身上还带着霜。厨师往锅里一扔，淋上早已调好的酱汁，三两下就出锅了。整个过程，与街边快餐无异。这样的"名菜"，如何能好吃？但游客们还是趋之若鹜，争先恐后地拍照发朋友圈。</p> <p class="ql-block"> 最可笑的是那些美食点评。明明难以下咽，却要硬着头皮说"别有风味"。这种自欺欺人的把戏，在我们的生活中比比皆是。就像某些景区，明明毫无看头，游客却偏要说"不虚此行"。究其原因，无非是不愿承认自己上当受骗。</p><p class="ql-block"> 我在西湖边观察过许多食客。他们吃醋鱼时的表情，堪称精彩。先是期待，继而困惑，最后强颜欢笑。这一系列表情变化，活脱脱就是现代人面对诸多"名不副实"事物的真实写照。</p> <p class="ql-block"> 其实不止醋鱼，许多传统美食都在经历这样的异化。为了迎合大众口味，为了适应快节奏的生活，它们不得不改变做法。结果就是变得面目全非，既失去了传统的美味，又没有创新出新的特色。</p><p class="ql-block"> 这种现象，让我想起那些被过度开发的古镇。为了吸引游客，硬要把现代建筑改成仿古样式，搞得古不古、今不今，活像个穿着古装的现代人，怎么看怎么别扭。</p> <p class="ql-block"> 说到最后，我倒要为醋鱼说句公道话。正宗的西湖醋鱼，确实是一道好菜。关键在于"正宗"二字。就像许多传统艺术，一旦沦为表演，就失去了灵魂。</p><p class="ql-block"> 可惜现在要找正宗的醋鱼，就像在假古董堆里找真品，难上加难。大多数游客吃到的，不过是顶着"西湖醋鱼"名号的冒牌货。 </p><p class="ql-block"> 其实杭州好吃的东西很多。比如片儿川，比如猫耳朵，都是实实在在的美味。但这些朴实的小吃，偏偏不如"西湖醋鱼"出名。这让我想起现在许多行业，会做的不如会说的，踏实的不如炒作的。</p><p class="ql-block"> 这种现象，古人称之为"名实不副"。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营销过度，产品跟不上。在这个注重流量的时代，很多东西都患上了这种"名不副实"的病。</p> <p class="ql-block"> 最后说个趣事。有个杭州朋友告诉我，他们本地人请客，从不会主动点西湖醋鱼。除非客人特别要求，才会勉为其难点一份。而且一定会补上一句："现在不正宗了。"</p><p class="ql-block"> 这话说得实在。现在的西湖醋鱼，确实已经"不正宗"了。不仅味道不正宗，连存在的意义都变了。从一道地方美食，变成了旅游业的摇钱树。</p><p class="ql-block">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为什么明知不正宗，还要继续做？答案很简单：因为有市场。就像假古董永远有买家一样，假的"名菜"也永远有食客。</p><p class="ql-block"> 这个道理，放之四海而皆准。看看那些所谓的"网红店"，看看那些"打卡圣地"，哪一个不是如此？只要有人买单，再假的东西也会继续存在。</p> <p class="ql-block"> 不过话说回来，也不能全怪商家。游客们自己也要负一部分责任。如果不是大家一味追求"名菜"，如果不是人人都要拍照打卡，或许情况会好一些。</p><p class="ql-block"> 可惜现在的人旅游，重点不在体验，而在炫耀。吃什么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要让别人知道自己吃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写到此处，似乎说了许多醋鱼的坏话。其实我的本意并非如此。我只是借醋鱼说事，说说这个时代的通病。</p><p class="ql-block"> 真正的西湖醋鱼，应该是一条活鱼，用正宗的做法，由用心的厨师烹制。可惜这样的醋鱼，现在恐怕很难吃到了。</p><p class="ql-block"> 这就像我们追求的许多东西，原本都是好的，但在追逐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变了味。</p><p class="ql-block"> 总而言之，西湖醋鱼就是现在社会的一个缩影——名气越大，东西越差；吹得越狠，骗得越惨；傻子越多，骗子越富。</p> <p class="ql-block"> 最后说句实在话，来杭州真别吃这西湖醋鱼。你想啊，本地人都不吃，吃过的人都说难吃，价格死贵，纯属坑爹。</p><p class="ql-block"> 这不是明摆着找不痛快吗？</p><p class="ql-block"> 一言以蔽之，西湖醋鱼就是个： 被吹出来的神话，被玩坏的传说，现代旅游业的牺牲品，智商税的代表作。</p><p class="ql-block"> 奉劝各位游客：到杭州，不妨尝尝其他美食。把西湖醋鱼留给那些一定要"打卡"的人吧。</p><p class="ql-block"> 毕竟，旅游最重要的是开心，何必为了一个虚名，让自己的胃受罪呢？</p><p class="ql-block"> 这话不仅适用于美食，也适用于生活中的很多选择。</p><p class="ql-block"> 2025.12.14于城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