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案头小景》

漩溪道人

　　夏日夜晚，我在书房享受着空调带来的凉爽，信手翻阅日前朋友赠我的大型画册《百年梁溪》——梁溪是无锡的别称，此画册收录了近百年来无锡籍书画名家的作品近两百幅。

其中一幅作品格外吸引了我：画芯上方题有“案头小景”四个篆隶大字，而画面所绘与题名全然契合，确是旧时书案常见之物——点亮着的油灯、砚台、水盂、画卷以及待作的画稿，用墨不多，线条简洁流畅，笔笔可见一代大家的深厚功力。

　　画的上半部分题有一段长跋。早年随老师学看画时，我留意到一个规律：凡画家兼善书法者，题跋必多；而若字稍逊，则往往藏拙，题字仅寥寥而已。此画作者是已故江苏省国画院一级美术师黄养辉先生。他既是著名画家、书法家，也是美术教育家、金石篆刻家，因此题跋几乎占了画面三分之一，这在画作中并不多见。

黄老的题跋不仅书法精到，内容也颇具震撼，对我们年轻一代的学习与生活颇有指导意义。兹将全文录出，与诸友共勉：

青灯残卷磨志气，秃笔破砚出才人。

斗室自有无尽意，落纸云山万千层。

读书当念前人生活艰苦，条件困难，但刻苦求知之心，勤奋向上之志，曾未稍懈。而条件太好者，不知物力匪易，反常陷于安乐享受，终其身庸庸，无所成就者，比比是也。谚有“沃土之民不材，瘠土之民向义”，此中实含人类努力振作、反惰性之至理存矣。读书悟道，其在斯乎。

　　这段题跋，既是对年轻一代的谆谆告诫与殷殷期望，也是黄老自身刻苦求学、终生奋斗的写照。黄老出身农家，少时外出求学，历尽艰辛，十九岁师从徐悲鸿先生，就读于中央大学美术系，先攻油画、水彩，四十岁后专攻国画，真正做到“活到老，学到老”。数十载辛勤耕耘，终成画坛、书坛史上留名的一代大家。

黄老一生珍视历史，曾长期担任徐悲鸿先生的助手，亲身参与许多近现代美术史上的重要事件，并以文字和图像记录下诸多珍贵瞬间。他晚年撰写的《徐悲鸿先生与我》等回忆文章，笔触真挚细腻，为研究二十世纪中国美术史提供了第一手史料。此外，他对故乡无锡怀有深厚情感，曾积极参与地方志编纂与文献整理，为保存地方文脉尽心竭力。这份对历史的敬畏与传承的担当，与他题跋中“念前人生活艰苦”“刻苦求知”的精神一脉相承，展现了一位艺术大家的文化使命感。

　　黄老与我同乡，生前与我有所往来，曾赠我书画数幅，并指点过我的书法习作。他虽已于十数年前驾鹤西去，然其教诲常存我心，使我受益匪浅，终身受用。

黄养辉先生是家乡人民乃至江苏人民的骄傲，我们永远怀念他。

　　谢谢您阅读拙笔小文，如能留下您尊贵的脚印，笔者不胜感激！图片由笔者手机翻拍，最后一图中为黄养辉老先生，右为我的老领导周建清书记，左边系笔者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