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彩色气球的老人

老爷子

每天上午，我都会沿着东山大道走一走。这条熟悉的人行道上，总能遇见那位卖彩色气球的老人。他年过七旬，背微微佝偻，却从不显颓唐。那天阳光正好，洒在小径上泛着暖意，他头顶着一簇五颜六色的气球，像一朵移动的花，在绿树与铁栏之间缓缓前行。气球随风轻晃，映着光，仿佛把整条路都点亮了。他左手提着一张红色小板凳，右手拎着旧蓝布袋，步子慢，却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节奏里。那身影不疾不徐，如同时光本身，在喧嚣城市中走出一段静谧的旋律。

那天我改走另一条街，天空蓝得干净，秋叶在风里轻轻打着旋。街道两旁的树染上了黄与橙，像被阳光浸透的画。我路过公交站台，看见几个等车的人，有低头看手机的年轻人，也有背着书包的学生。远处高楼林立，其中一栋顶上立着尖塔，在阳光下泛着银光。车流缓缓前行，一切井然有序，城市在运转，像一台精密的机器。可我心里惦记的，仍是那个顶着气球的老人。在这座快节奏的城市里，他像一个慢动作的符号，无声地提醒我：还有些东西不该被遗忘——比如坚持，比如尊严，比如在平凡日子里默默点亮色彩的勇气。

有一次我特意在黄昏时分出门，想拍下夕阳下的城市剪影。太阳正缓缓沉落，天边铺开一片橙黄，温柔得像一句未说出口的安慰。我抬头望向一排老居民楼的屋顶，看见太阳能热水器的金属架在余晖中泛着光，像是城市悄悄伸出的触角，承接最后的暖意。那一刻，我忽然想到，老人也会走过这样的黄昏吧？当气球在暮色中渐渐暗淡，他是否也会抬头看一眼天？我不知道他的家在哪儿，也不知道他每天要走多远，但我知道，他一定习惯了这样的光影流转，习惯了日出而出，日落而归——像一盏提着光行走的灯，沉默，却照亮了途经的每一寸光阴。

又一个周末，我再次在公园小径遇见他。还是那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外套，还是头顶那束鲜艳的气球，红的、黄的、蓝的，像把彩虹背在身上。他慢慢走着，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脚边，斑驳跳跃。我远远跟着，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看着他一步步向前。风吹起来，气球轻轻摇晃，他微微偏头调整，动作熟练得像呼吸。我忽然觉得，他不是在卖气球，而是在传递某种轻盈的希望。每个买下气球的孩子，都得到了一份短暂却真实的快乐；而他，用蹒跚的步履，把这份快乐稳稳地送到他们手中。这座城市很大，大到容易让人迷失。可正因为有这样的人，走在我们常走的路上，头顶着色彩，脚踏着土地，我才觉得它依然有温度，有呼吸，有值得慢下来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