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馨映月，墨韵存真--读父亲杨如及《月魄华光挹蕙兰》有感

沁竹斋

杨如及题《月魄华光挹蕙兰》图：

平生嗜艺追三绝，

书画难穷句未工。

天道有酬兰竹雅，

灵根月魄不平庸。

丁亥孟冬，写月魄华光挹蕙兰图。予素喜画墨竹与兰花并以此鸣志者，墨竹亦颇得众之允许。噫兮，甘居寂寞四十年矣。如及。

　　丁亥孟冬，天气晴和，夜阑人静。父亲杨如及居于揭阳榕江之滨天福路故宅，画案临南窗，窗外长青藤枝叶舒展，在风中微微摇曳，阶前兰草疏疏。是夜无云，月色如练，爽朗清风，轻叩窗棂，淌过案头宣纸，砚池残墨微漾，兰花清香，晚风穿帘而入，堂中书画卷轴，漫出满室清芬。家父临窗静坐，眸间映着月色清辉，心底漾起对良月清景的赏叹，亦浮起半生浸淫艺事的赤诚，遂濡墨挥毫，赋七绝二首，以记此夜闲情。

　　其一：“月色朦胧照砚台，清风绰约落香来”，案头清景，朦胧良月，漫过砚台，晚风轻拂，携来阶前兰香；后两句“嫦娥牖外纤纤意，倾倒书生万丈才”，以浪漫笔触寄情，嫦娥隔窗递来清婉情意，化作一缕轻烟，勾起先父胸中才思，落笔间尽展文人临月的疏朗心境。其二转咏景抒怀，“花自幽香月自明，碧天如水夜风轻”，状写月夜澄澈，兰香自溢，月色自明，碧天似洗，夜风轻软，一派天然清旷；末句“明时自是才人苑，濡砚榕滨翰墨清”，既叹盛世文风昌隆、才人荟萃，亦抒自身居榕江之滨、守砚挥毫的淡泊，寄情于文人笔墨、醉心雅趣的处世心境。

释文：

空谷幽兰契素容，修篁一束耀青葱。人间重义尊兰竹，唯爱清高君子风。

其二 ：几阵窗前淡淡香，挥烟拨露绿萝裳。休温金屋依稀梦，且遣豪情咏楚章。乙未羊年初夏，杨如及并题，时年八十有五。

释文：

高泳楚辞酬午日 ，天涯节序匆匆 。幽香更比去年浓 ，美人知此意，歌罢满帘风 。正是玉人春睡足 ，犹忆楚云空 。青山常寄蕙兰容，淡淡幽香味，溪山水流淙 。乙未夏月，杨如及并题自度词一阙。时年八十有五于南宁怡竹斋。

　　诗成搁笔，墨香未散，父亲望着窗外，月色洒在兰叶上的细碎光影，余兴愈浓。半生嗜艺，尤爱兰竹之雅，以兰喻德，以竹明志，此刻月色润心，兰香沁脾，正是绘兰佳境。遂取玉管，重研新墨，以淡墨铺染月韵，浓墨勾勒兰叶，笔锋轻转间，兰叶或直或曲，劲挺中透着柔美，似沐晚风轻摇，尽显灵动之姿，寥寥数笔，兰之清隽、月之朦胧，融于尺幅。

释文：

奕奕幽兰傍砌栽，紫茎绿叶向春开。素馨漫道无颜色，时见推窗蝴蝶来。乙未，如及时八十有五也。

释文：

凤竹迎来淡淡风，双雏缱绻碧纱窗。凌波仙子传情致，罗袜尘香展彩容。乙未夏，杨如及写锦鸡图并题，时年八十有五，怡竹斋之南窗遣兴。

释文：

细雨鱼儿出。一九九八年写于榕江，柳村。

　　画毕，家父凝视良久，题诗于侧：“平生嗜艺追三绝，书画难穷句未工。天道有酬兰竹雅，灵根月魄不平庸。”彼时父亲已浸淫诗书画数十载，却始终谦谨自守，字句间藏着对“诗书画三绝”的毕生追寻，更藏着对兰竹“高洁自持、不逐尘俗”品性的深契。

释文：

瀑流空谷侧灵根，不傍瑶池不傍仙。素叶紫茎君子质，易安才调自闲闲。丁亥春暮客佛山禅城，如及画并题。

（南宁市博物馆藏）

释文：

绿竹潇潇着青云，高风劲节冠群伦。和平鸽子多友爱，飞上台阶共一村。丙申岁冬，杨如及时年八十有六也于南宁怡竹斋。

（南宁市博物馆藏）

　　这幅《月魄华光挹蕙兰》图，既是父亲对丁亥孟冬清景的真切定格，亦藏着深厚的创作内涵：案头砚墨是半生艺事的日常，窗外兰竹是精神品性的投射，笔下诗词是情怀的流露，而榕江之滨故宅的月色、兰草，更浸着岭南故土对文人的滋养。笔墨间无喧嚣之态，尽是清宁淡远，既见先父笔墨功底的醇厚，更显其品性高洁如兰、心境澄澈如月，成为父亲艺事中以景寄情、以艺明心的典型之作，亦为岭南文人雅趣与传统艺脉传承，留存一段笔墨印记。

释文：

兰竹之交情义贞，高风劲节冠群林。人间大爱存长远，世上自然享太平。丁酉年初旬后，喜闻马来西亚兄弟来省亲团聚，兴为画并记，杨如及时年八十有七也。

（揭阳市档案馆藏）

释文：

群雀戏潇湘。乙未年，杨如及八十有五于南宁怡竹斋之南窗也。

（揭阳市档案馆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