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树下的欢乐#小鱼儿

徐富政

今天出门时，风刚好，阳光也刚好。我沿着那条熟悉的街道慢慢走着，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秋天在耳边低语。穿了件红外套，戴了顶红帽子，围上灰色围巾，整个人被暖意包裹着。手里的蓝花布包轻飘飘的，装着一本想读的书和半块没吃完的杏仁饼干。银杏树金得发亮，像谁把整片晚霞揉碎了撒在枝头，风一吹，叶子就打着旋儿往下落，有几片还调皮地钻进我衣领里。

走到那条铺满落叶的小径时，忍不住停下脚步。脚下是厚厚一层金黄，踩上去软得像地毯。我站在那儿，忽然想转个圈，看围巾会不会像舞裙一样扬起来。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脸上，暖得让人想笑。远处有人牵着狗走过，孩子在追一片飞舞的叶子，世界安静又热闹。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也成了秋日画中的一笔，不抢眼，却刚刚好。

继续往前走，小径尽头是那棵最大的银杏树。我常来这儿，像赴一场和秋天的约会。今天依旧提着那只蓝手袋，换了米色围巾，脚上的黑靴踩出清脆的节奏。树下有位老人在拍照，我悄悄绕到另一边，不想打扰镜头里的风景。抬头看，整棵树像一把撑开的金伞，遮住天空，只漏下点点光斑。我掏出手机，拍了一张，又删了——有些美，拍下来反而失了味道。

路过那家“我爱我家”的小店时，突然蹲下身，双手捧起一捧落叶。金黄的银杏叶在掌心堆成小山，阳光照得叶脉清晰可见。我轻轻一扬，叶子便飞散开来，像一场微型的金色雨。有路人笑着侧身躲开，也有孩子跑过来捡。那一刻，我忽然想起小时候，妈妈也这样陪我在公园里玩叶子。原来快乐就这么简单，一片叶子，一阵风，一个蹲下的冲动。

我又蹲下，这次是故意的。双手抓起落叶，轻轻抛向空中。阳光正好，叶子在光里闪着金边，像无数只小蝴蝶扑腾着飞起。我笑出声，旁边一位推婴儿车的女士也笑了。落叶落回肩头、发间，甚至钻进围巾里，我也不急着拍掉。这座城市每天都在赶路，而我今天，只想做个在树下玩叶子的大人。

秋日的午后，最适合漫无目的地走。我不赶时间，不找目的地，就这样在银杏树下走走停停。咖啡馆的香气飘过来，混合着落叶的微涩。我忽然明白，所谓“欢乐”，未必是大笑或狂欢，也可以是这一刻的宁静——风吹过树梢，叶子轻轻落在肩上，心里没有一丝褶皱。

后来坐在户外的黑圆桌旁，双手交叠，望着远处的高楼和树影。红帽子还在头上，围巾松松地绕着，报纸摊在桌上，我却没看。阳光斜斜地照在纸面，字迹有些晃眼。我不急。有人匆匆走过，有人坐下点单，而我，只想多留一会儿。秋天太短，这样的午后更短。

再点了一杯红色的饮料，像石榴汁，又像某种果茶。打开杂志，翻了几页，目光又飘向树梢。一片银杏叶缓缓落下，正好停在桌角。我把它轻轻推到阳光下，像给它一个小小的舞台。手边的咖啡杯还冒着热气，世界安静得能听见叶子落地的声音。

我拿起那片叶子，指尖摩挲着边缘的纹路。它已经微微卷曲，像一封被读过很多遍的信。我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是觉得，这一刻的宁静，比任何答案都珍贵。

服务生送来一盘薯条，金黄酥脆，我随手拿起一根。咖啡还在，杂志翻到了中缝，阳光移到了桌角。我咬了口薯条，忽然觉得，生活就该有这样闲散的缝隙——不必意义重大，不必记录分享，只是坐在树下，吃一根薯条，看一片叶子，笑一下，就够了。

离开时，我站在街角回望。银杏树在风里轻轻摇晃，像在挥手道别。我微笑着转身，脚步轻快。这个秋天，我遇见了许多片叶子，也遇见了自己藏在风里的童心。原来“小鱼儿”的欢乐，就是在金黄的雨里，自由地游过每一个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