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视昭化古城

香浓咖啡

清晨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我踏进昭化古城的那一刻，仿佛穿越了千年时光。两旁是飞檐翘角的木质老屋，红灯笼一串串悬挂在屋檐下，随风轻轻摇曳，像是向过往行人低语着旧日故事。街上已有三三两两的游客，有人驻足于店铺前挑选手作小物，有人倚着门框拍照留念。远处那座巍峨的城楼静静矗立，砖石斑驳却气势不减，仿佛一位沉默的老者，守望着这座城的晨昏与变迁。

沿着主街往里走，市井气息愈发浓厚。黄旗在风中轻扬，红灯笼映着行人笑颜，一家茶馆门口摆着竹椅，几位老人正慢悠悠地喝着早茶。推着婴儿车的女子从身旁经过，孩子好奇地伸手去够灯笼，惹得她轻笑出声。街尽头的城楼在晨光中轮廓分明，飞檐如展翅欲飞的鸟，将历史的重量轻轻托起。这一刻，古城不是博物馆，而是活着的生活本身。

转过一个弯，街道变得幽静了些。一辆红色三轮车缓缓驶过，车轮碾过石板发出轻微的咯噔声，像是老城的心跳。路旁摆着几盆绿植和旧式木椅，店铺招牌写着“陈记糕点”“张氏布坊”，名字朴素却透着岁月沉淀的踏实。远处山影淡淡地卧在天边，天空是那种清透的蓝，不张扬，却让人心静。我忽然明白，昭化的好，不在热闹处，而在这些不经意的角落里。

午后，阳光斜照在屋檐上，整条街像被镀了一层金。行人依旧悠闲，有人坐在门槛上剥橘子，果皮卷成螺旋落在脚边；有孩童提着灯笼模型追逐嬉闹，笑声清脆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两旁的树木枝叶繁茂，绿意洒在石板路上，斑驳陆离。红灯笼静静垂着，不喧哗，却把整条街染成了温暖的颜色。我靠在一家小店的门框上，看时光就这样慢悠悠地流过。

在一处庭院前，我停下了脚步。一群身着华服的年轻人正在拍照，男子着玄色长袍，女子穿石榴红裙裾，头饰缀着流苏，在风中微微晃动。他们或执扇轻掩唇，或执剑作势，姿态典雅，仿佛从古画中走出。摄影师蹲在地上调整角度，快门声此起彼伏。我不由驻足良久——这不只是拍摄，更像是一场对传统的温柔致敬。古城不只是遗迹，它也在被重新演绎、被热爱着。

后来听说，这是当地组织的汉服文化日。人们穿上古装，在老街上行走、表演、吟诗，试图用身体去触摸那段远去的时光。我远远看着他们列队走过牌坊，衣袂飘飘，与飞檐红灯相映成趣。那一刻，历史不再是冰冷的砖石，而是有温度的呼吸，是裙角扫过石板的轻响，是灯笼下那一抹含笑的眼波。

街的尽头立着一座牌坊，上书“黉门”二字，笔力遒劲。石狮蹲踞两侧，目光平和地望着来往行人。我站在牌坊下回望，整条街如一幅卷轴缓缓铺展：木楼、灯笼、石板、绿树，还有那些穿行其间的身影。这里没有喧嚣的叫卖，也没有刻意的表演，只有生活本来的样子——朴素、从容、带着一点旧时光的香气。

穿过一座石拱门，眼前豁然开朗。门洞上方刻着“瞻风”二字，青苔悄悄爬上了石缝，绿意盎然。几位老人提着菜篮走过，一边聊着家常，一边笑着指点远处的孩子。灯笼高挂，微风拂过，光影在石墙上轻轻晃动。我忽然觉得，这座城最动人的，不是它的古，而是它的“活”——它没有被封存，而是在岁月中继续生长，像一棵老树，年轮一圈圈扩开，却依然枝繁叶茂。

傍晚时分，我在一家小店前坐下。一家三口围坐在小桌旁吃饭，父亲夹菜给女儿，母亲笑着擦去孩子嘴角的油渍。桌上摆着几碟小菜，热气袅袅升起。店门口的红灯笼亮了起来，暖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幅静谧的油画。我也点了一碗面，坐在一旁慢慢吃着，听风穿过屋檐，听远处传来隐约的笛声。那一刻，我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夜幕降临，古城换上了另一副面孔。灯笼次第亮起，整条街如星河倾泻，光影倒映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像是踩在银河里行走。有人倚栏赏景，有人低声交谈，还有情侣并肩而行，影子被拉得很长。远处的建筑在灯光中轮廓柔和，屋脊如波浪起伏，静谧中带着诗意。我站在桥头，看灯火映山，听风拂树梢，心也渐渐沉了下来。

街道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紫色的圆形图案，在灯光下若隐若现，像是某种古老符号，又像只是装饰。我蹲下身看了许久，终究不解其意，却觉得正是这份神秘，让古城多了几分韵味。店铺依旧开着，卖核桃酥的老板正忙着打包，一位老人坐在门口摇扇，目光温和地扫过每一个路过的人。这夜，不热闹，却温暖得让人想留下来。

最后，我走进一处庭院。石板小径蜿蜒通向深处，两旁绿植静立，石桌石凳空着，却仿佛刚有人起身离去。灯笼挂在檐下，光晕柔和，照着墙上几幅水墨画，画中山水朦胧，与现实的夜色竟有些相似。我坐在石凳上，什么也不想，只是听着风吹竹筒发出的轻响，一声，又一声，像是古城在低语。

离开时，我遇见一位背着包的老人独自走在石板路上。他步伐不快，却坚定，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两旁的老屋静静伫立，绿植在门前生机勃勃。我忽然想到，这座城之所以动人，是因为它不属于某个时代，而是属于所有愿意慢下来的人。它不急于展示辉煌，只静静地活着，等你走进来，听它讲一段不紧不慢的故事。

昭化古城，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却有细水长流的温柔。它不喧哗，却让人记住；它不张扬，却让人心安。走时回望，那盏盏红灯仍在风中轻晃，像一句未说完的叮咛：若你再来，我仍在此处，等你共度一个晨昏。

摄于202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