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在我家客厅门后面的墙拐角，摆放着一台老式的上海牌缝纫机。它是母亲留给我们的念想，是在她老人家三周年祭日后，哥哥姐姐商量沟通后，一致同意给我的；也是哥开着手扶拖拉机送到我家的。从此这台缝纫机陪伴我已有二十个年头了。</p> <p class="ql-block">说起这台缝纫机，就要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的三舅，也就是我妈的三弟。我外爷离世较早，我妈是家里的老大，帮着外婆照顾三个弟弟的任务就落在她的肩头。所以，照我舅的话说，“你妈照顾操心我那么辛苦，那么多年，一辈子都还不完你妈的恩。”</p> <p class="ql-block">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我舅应征参军，成了一名光荣的解放军。在部队，我舅工作认真，多次出色完成上级分给他的任务，于是他也从一个新兵蛋子成长为营级以上的干部。虽然身处部队，但我舅心里仍然操心着我妈。</p><p class="ql-block"> 由于我们家兄妹较多，连同婆婆十多口人，衣服鞋袜都要我妈加班加点来做。那年头，白天要给队里干活，挣工分，家里的猪羊鸡狗牛也要张口吃饭，每一天都忙忙碌碌的。所以只有在晚上的时候才有空做我们的衣服。</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农村动不动停电，家里的照明大都用的是煤油灯。我妈就在煤油灯下做针线活。有时为了节约煤油，我妈就摸黑纺线，搓捻子，糊褙子（用浆糊把旧布料粘在一起做布鞋的主要材料）。虽然平时大姐的衣服小了，二姐穿；二姐的衣服小了三姐穿……就这样一直穿到布料无法再上身了，我妈就拆开，洗了，糊褙子用。虽然平时我们穿的大都是旧衣服，但都洗得干干净净。而且每到过年，我妈就给全家每个人从头到脚穿的都是新的。所有的新衣服新鞋都是我妈一针一线加班熬夜做好的。每每大年初一，伙伴们都会穿着自己的新衣服新鞋袜给门中（同姓的）长辈们拜年。往往这个时候，我们都会感到骄傲自豪，因为婶婶们一个劲地夸我妈手艺好，就连那年最时兴的红上衣，我的是一种比较厚实颜色较红的布料做的，穿着舒服、大气、暖和，同伴们都有些害羞地说，她穿的不如我的好。</p> <p class="ql-block">为此，我三舅从部队给我妈买了一台当年最流行的上海牌缝纫机。据说，那时候买东西是要票的，只有吃商品粮（工人）的才有票。当然，我妈除了照顾我们一家人，还常惦记着外婆家大大小小的事。只要去外婆家，我妈不是坐在床上缝被褥、缝冬天穿的棉衣棉裤，就是围着案板做饭。外婆往往都会催促我妈注意休息。</p> <p class="ql-block">（左一是三舅，中间的是二舅，二舅和三舅一样，都是退伍军人。右边的是作者）</p> <p class="ql-block">自从三舅把缝纫机买回来，大大缩短了我妈熬夜的时间。尽管我妈没上过学，可她心灵手巧，悟性高，一看、一想，全都会了。就说三舅给她买的这台缝纫机，一是从没有见过，二是说明书上的字不认识，我妈硬是凭着智慧的头脑自学成才，成了方圆诸多乡亲口中的裁缝能手。也因此，我妈的活越来越多，今天村里王婶让给她儿子裁剪缝制裤子，明天隔壁村刘姨让给她女儿做条裙子，后天、大后天等等几乎天天都有来求我妈帮忙的。我妈对来人有求必应，再忙再累都不会慢待大家。而且全都是义务劳动。</p> <p class="ql-block">其实，除了裁剪缝制以外，我妈的本领可多了！我妈剪的窗花鲜艳，其中的花鸟栩栩如生；我妈帮乡亲给出嫁后的女儿的送的糕点上面点缀花色，更是一绝；谁家孩子病了，谁的眼睛钻东西，都会第一个想到我妈，前来求助。父亲经常在邻村盖房，家里的所有活计都落在我妈的身上。比如给饲养室的牛铡草喂草，比如晚上推个轻便车子睡在果树下看管果子，虽然看管果树的大多数是男的，但我妈就不信“女子不如儿男”的说法，依旧坚持完成自己认定的事情。我妈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一大家子人的生活。</p> <p class="ql-block">人常说，母爱是伟大的，的确如此！我妈做的这一切，外婆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时不时地送些吃的，喝的。在部队的三舅探亲回家，外婆免不了告诉他我家的情况。三舅爱屋及乌，对我妈关怀备至，买这送那的，一如既往地照顾我们家。尤其给我妈买的缝纫机，可以说在我们成长过程中，它也立下了汗马功劳。</p> <p class="ql-block">人常说，有怎样的父母就有怎样的子女。我的哥哥遗传了父亲的善良、憨厚、聪明、吃苦耐劳的品质；我的姐姐遗传了我妈的智慧、心灵手巧、精明能干的聪明才气；唯独我是个小笨笨，针线活不会，裁缝活不懂，就连做饭我妈都放心不下，常常嘱咐我姐，她不在了，一定要多多关照我。姐姐们没有辜负我妈的期望，对我及我们家至始至终都是关爱有加，照顾周到。</p> <p class="ql-block">缝纫机入住我家后，我妈首先自学成才，然后由学徒变成了教员，我五位姐姐跟着我妈相继学会了裁缝这门手艺，后来也成了我妈非常得力的助手。</p> <p class="ql-block">一晃多年过去了，缝纫机还在发挥着自己的作用，可迎接它入住我家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就像三舅说的，我妈为我家付出太多太多了，唯独没有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吃的好喝的先紧着我们，如果不够吃的话，我妈就用水冲饥。那年夏天，特别热，我妈用二等级（杂质较多）的麦子换了几个西瓜，并吊在红苕窨子的半空（为了降温）。吃的时候，我妈给我们每人切一大块，而留给自己的永远是最小的一块。有时候我妈只吃了西瓜把儿上的一口西瓜瓤，也算她把西瓜吃了。</p> <p class="ql-block">人世间因为有了母爱而变得更加丰富多彩。沧海桑田，世事变迁，惟有母爱能赐予我们神奇的力量，而且母爱的光辉是永恒不变。痛失母亲这二十多年，无时无刻不想念她老人家。偶尔梦里看见，醒来高兴之余泪也湿了眼眶。</p> <p class="ql-block">今天回家看见妈的那台缝纫机仍然静静地待在客厅，眼前似乎一下子回到了从前，我妈还坐在缝纫机旁，双脚踩着踏板，双臂伏在面板上，双手灵活地挪动手中的衣物，嘴里还在念叨着:不要着急，人人有份，保证过年时大家都有新衣服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