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古·寒山肆

辛遨

寒山钟远，墨痕犹温。

金粉题名立壁间，汉隶唐风拂面来。

一印朱砂落左岸，如僧衲轻叠，静镇喧尘。

长卷徐开，衣袂翩跹，

谁在画里执扇笑看人间？

我立于此，不为访古，

却似被一声暮鼓，

轻轻敲入千年前的夜半。

木桌承光，灰椅列坐如宾。

顶上圆灯似月，垂落一室柔晕。

绿藤自天垂落，非草非蔓，

竟似谁提笔时，忽起的灵感一旋。

墙以石骨为筋，木纹作肤，

温润中藏锋。

我坐其中，未举箸，

已觉有茶烟袅袅，

从唐宋的缝隙里，浮上心门。

桌仍为木，椅列如仪，

唯那天降之绿，螺旋而下，

如龙游空，如诗行破格。

墙上画作不言，却似有声，

一笔一色，皆藏故事几分。

地铺灰玉，映人影微动，

我疑自己非今人，

不过是从某幅古画中踱出，

误入这现代壳中的旧魂。

左壁长书，墨走龙蛇，

字字如钟，悬在寂静里不落。

山形叠石，列于案前，

非真非幻，却引人欲涉溪而过。

柜中微光，托起一屋檐一角，

那是谁家庙宇，缩于方寸？

蓝月悬墙，不照今夜，

偏照寒山旧梦。

我驻足，不敢咳，

怕惊了那梦中打坐的僧。

长卷再展，非画非诗，

是笔锋与山河的私语。

沙盘藏石，三五成峰，

流水虽无，却闻其声。

暗墙如夜，托出纸上光华，

我俯身，竟觉衣袖沾露，

仿佛真行于姑苏城外，

听钟声，数更漏，

看枫桥边，渔火一两点，

照彻千载孤旅。

圆桌如轮，载满人间烟火，

木椅环列，静候未归之人。

顶上灯如藤编的梦，

垂下暖黄，织就一席团圆。

墙有木纹，台染墨色，

气球轻舞，似节庆的耳语。

我抚椅背，忽想——

寒山不冷，因有此间温存，

古意非远，就在举箸一刻。

沙发如舟，泊在橙色暖流，

茶几如岸，承两杯静水无波。

花画悬墙，开在四季之外，

气球浮游，像童年未放的梦。

我若坐下，不必言语，

只听时光如尘，

轻轻落在垫角。

此处非寒山，

却有钟声般的安宁，

在呼吸间，一寸寸落定。

包间雅致，桌如满月，

六椅相依，待宾朋笑语盈盈。

杯箸齐整，光映其华，

画挂墙上，气球浮空。

大理石地，倒映灯火温柔，

我推门而入，恍见唐时宴乐，

隐于现代一角。

原来“衡古”，非复原旧物，

是让古人的心跳，

在今日的碗盏中，重新回音。

圆桌依旧，四椅静候，

杯光如星，列阵无声。

三画并挂，各诉其境，

气球轻摇，节庆未央。

我坐其中，不举杯，

只觉寒山之风，

穿廊而来，拂过额角。

古与今，在此轻轻相碰——

一声轻响，

如钟余音，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