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西藏行（十二）

月照长空

2025年5月29日，乙巳年五月初三日，星期四

凌晨5时31分。想起了贺牛们。“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有饭吃，有衣穿，是一个人活着的最基本的生存需要。人口为什么会自然流动？就是为了寻求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故土难离，能主动出击，已是强者。而到比自己故土更差的地方，譬如西藏，与到更好的地方，譬如北上广，又有不同。首先是机缘不同；其次也呈现出思维和能力的差距。而最终能够获得更大的发展机会并取得更大成功的，也许是后者。但他们都是无可争议的英雄。即使最终卑微如尘土，但他们顶天立地的心在，仍不失为大丈夫，真汉子！

很多人都知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但只有很少一部分人能切身做到。

7时20分，我们早早地来到冈仁波齐大本营。荒草靡靡，草上结霜寸许。玫瑰色的晨光渲染着东方的地平线。远山在凛冽的寒风中若隐若现。天地懵懵懂懂。

然后，陆陆续续地有人赶来，占好机位，对旭日升起时冈仁波齐将会呈现出什么样的灿烂辉煌，翘首以盼。

7时28分。一个身材不高、珠圆玉润的女子在自拍。她旁若无人地扭动腰肢，像一个毛毛虫。人类的那些怪异举动，时常让我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感动，还觉得心痛。好笑是因为觉得滑稽；感动是因为活出了自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虽千万人吾往矣。而这一点，我做不到。心痛是因为人类是迷茫的，不知道应该干什么，怎样做才有意义。

7时40分，冈仁波齐上方的大朵大朵的云已被霞光映染。山巅的雪似乎也有一些色彩上的变化。

8时07分。太阳升起，阳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大地仿佛在沉睡中苏醒，万物都在期盼中闪耀着光芒。草地上的霜，亮晶晶的。但我们期盼的日照金山奇观，并没有出现。

万事皆讲缘，民间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大多数时候，努力并不意味着成功。

我们带些恋恋不舍，不甘心地离开，又返回塔尔钦小镇早餐。选择的依旧是昨晚的那家川菜馆。饭后即启程前往古格王国遗址。

古格王国遗址，位于阿里地区札达县扎布让村象泉河畔的一座土山上，占地约1·8平方公里，整个遗址建筑共有房屋洞窟300余处，佛塔（高10余米）3座，寺庙4座，殿堂2间，地下暗道2条。分上中下三层，依次为王宫、寺庙和民居。外围建有城墙，四角设有碉楼。在其红庙、白庙的雕刻造像及壁画中，不乏精品。

古格王国是在公元十世纪前后，由吐蕃王朝末代赞普朗达玛的重孙吉德尼玛衮在王朝崩溃后，率领亲随逃往阿里建立起来的。十世纪中叶至十七世纪初，古格王国雄踞西藏西部，弘扬佛教，抵御外侮，在西藏吐蕃王朝以后的历史舞台上，扮演了重要角色。曾经有过七百年灿烂的文明史的古格王国，它的消失至今仍是个谜。传说明崇祯三年（1630年），与古格同宗的西部邻族拉达克人发动了入侵战争，古格王国就此灭亡。

民国元年（1912年），英国人麦克·霍斯·扬从印度沿象泉河溯水而上，来到古格王国遗址进行考察。

1961年3月4日，古格王国遗址被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公布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10时26分，进入阿里地区噶尔县。一路所见，唯蓝天、白云和无尽的丘山，几乎见不到人。树也只是偶尔出现的几棵孤独的灌木。

但有牛和羊。那就意味着，这里有人生存。

走在这方土地上，才知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有多艰难。我记起古人描摹的江南风光：“门临清溪，平坡曼衍，绿草延缘；洲渚回间，黄犊乌犍，散牧其间，或啮或饮，或寝或奔。隔岸有高树断林，屋瓦上下，隐隐见大江远山，黛横平截天末。”在这里，我找不到任何此类温馨的影子，能体会到的，都是苦难。如果自幼生活在这里，从未见识过外面的世界，也从不知道外面还有不一样的世界，也许还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如果把一个外面的人强行放在这里，我估计只要是个正常人，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疯掉！

我想起了前些年被颂扬的孔繁森！

古人云：“地之灵也，实由人杰。”细思之，安有人杰而地不灵者？

我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在新疆的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也体会不到的荒凉。

我突然理解了那些在几千里外磕着长头去拉萨的人。因为苦，才求！而求的越迫切，越虔诚，身段和心才会放得越低，直至低到尘埃里！

中午11时08分。自219国道至巴尔兵站，转565国道。

11时22分，进入阿里地区札达县。不久，景色一变。土地变成耐火砖的颜色，古拙荒寒，寸草不生，沟壑纵横间，又有土堆突然高高隆起，各自独立成峰。起初只是零星出现，后来渐渐连成一片，形态各异，千变万化，似亿万年前被烈焰焚烧过的异星战场遗址。

我们仿佛误入虫洞，被传送到了另一个星球，莫名其妙，目瞪口呆。

11时42分，到达一个观景台。我们这才知道，这是以另一种面目出现的喀斯特地貌——土林地貌。

扎达土林，位于阿里地区札达县境内，总面积约1464平方公里，核心区海拔3750—4450米，其中以托林镇为中心的核心发育区面积约888平方公里，是第三系地层风化形成的世界上分布面积最大的土林地貌，2005年被列为第四批国家地质公园，2016

年与古格王国遗址共同获批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地貌发育于象泉河流域的古湖盆沉积层，经数百万年流水切割和风化侵蚀，形成城堡、碉楼、尖峰等千姿百态的土林群，岩层中含贝壳、三趾马等古生物化石。该区域地质结构属河湖相沉积，喜马拉雅造山运动导致湖盆抬升，经风雨侵蚀形成垂向差异显著的土林景观，包含砂砾层与含铁矿层交叠的霞义沟五彩土林。

随后，我们的车辆就在这参差嵯峨、仪态万千、形如一座座城堡、一群群碉楼、一顶顶帐篷、一层层宫殿……的土林中穿梭。

古人认为：“山以树为衣。山无树，犹丽姝不得罗襦绣带。”但此时，我们已顾不上这些，只是一味地沉浸在大自然的杰作中，欢喜惊叹不已。

12时，到达茅刺沟景区观景台。这里位于象泉河北岸。如果调动你的想象力，你心里有什么，那些土林便像什么：蘑菇，金字塔，狮身人面像，竖起的手掌，一尊尊靠壁而立的神……

没想到，我们还没有看到古格王国遗址，却意外地先看到了土林地貌！这是一个意外而又振奋人心的收获。

12时35分，进入札达县城。

12时47分，我们来到一家川菜馆就餐。距此不远处，有一个“团结广场”。广场里有数座白塔。

饭后，我们继续向古格王国遗址进发。

我们继续行驶在土林中。

前方一辆山东牌照的越野车的后窗玻璃上，记录着他们走过的路：109、214、216、217、219、317、318……让涛惊讶不已。

下午1时37分，到达古格景区游客服务中心。

1时57分，我们乘景交车抵达遗址所在地。

古格王国就建立在神奇的土林之上，海拔3600多米。其遗址占据了一座土质山头，北面象泉河，较为开阔；东、南、西三向，则群山环抱，形成天然屏障。这座山头，拔地而起，四面削壁悬崖，形势险要。山梁窄长，南北走向。其南为断崖，东、西壁立千仞，为两条冲沟所夹持。山梁西面的泄洪沟较宽，但干涸；东侧冲沟较窄，但有泉水，沟中草木茂盛。土山的东北、西北有两条缓坡，呈钳状，夹角约60°左右。山顶距山脚高约170米，山脚距象泉河高约70米。东北、西北两条缓坡，仅到山峰的三分之二处（约120米），以上50米亦为垂直壁立。

古格王国遗址建筑物依山叠砌，逶迤而上，从地面到山巅，层层叠叠，组成一组雄伟的建筑群。建筑群由王宫区、居民区、寺庙区、宗正府和防御工程设施组成。王宫区占据山头；寺庙区位于东北向的缓坡上；居民区主要分布在北部、西北部山麓和山坡上；防御工程设施组织在各区之间。建筑群功能分区明确。建筑群背山面水，占据有利地形，充分考虑了战争的因素和防御的功能要求。在地形的选择上，充满了军事战略思想。这是古格王国建筑群总平面设计上的最重要特点。

远望遗址，高耸入云。我想起了敦煌，麦积山，楼兰古城……

我们沿石质步道，拾级而上，经过卵石画墙、红佛殿、白佛殿，躬身穿过多个洞窟，最后，于2时42分，到达位于山巅的宫城和坛城殿。居高而下望，在它的东侧下方，有几小片绿洲，几匹枣红马在一丛丛长着粉色叶子的沙棘旁悠闲地吃草，颈上铃声悠然。象泉河畔，两座比肩而立的佛塔，巍然屹立；一座如帐篷般的五彩经幡，随风飘荡。此时，尘世的烦恼随风而去，唯有自由、美丽、宁静，长留心间。

使我困惑的是，这么贫瘠的地方，当时的人们何以为生？难道是沧海桑田，使本来流着蜜和奶的水草丰美的地方，变成了如今的模样吗？

3时30分，我们离开遗址，踏上返回拉萨的征途。

在最初的计划里，我们是要从阿里走219国道，穿越羌塘无人区，直达新疆喀什的，然后到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通常称塔县）。这里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故事发源地；这里有玄奘法师当年西天取经时光顾过的石头城，走过的瓦罕走廊；这里有平均海拔4500米的世界上最高的高原帕米尔高原；这里有世界第二高峰海拔8611米的乔戈里峰；这里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跨国边界口岸红其拉甫，海拔5100米……但是，那几头误入高速的牦牛，改变了我们的计划。这让我耿耿于怀。

那年到喀什，因提前订了机票而未能到塔县，至今引以为憾！

傍晚5时56分，路过巴尔兵站。

晚上7时07分，再见冈仁波齐。

9时15分，那座立于日喀则和阿里交界处的牌坊又一次出现在眼前，上面那一排字，被夕阳的余晖映照得清晰可见：“珠峰之乡、吉祥日喀则欢迎您！”

此时，夕阳已沉入山间，西方的天边被染上了一层绚烂的霞光，万物在这光辉中显得愈发庄严神秘。我在内心里依依不舍地与夕阳作别，庄重且感伤。

晚下榻于日喀则市仲巴县天圣假日酒店。仲巴距古格王国遗址573·6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