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伴儿今天逛超市，还去了新修的宜昌北站

老爷子

老伴儿跌倒受伤，转眼已近两个月。往日闲不住的人，如今被困在方寸之间，心中总像压着团闷云。今天，儿子儿媳特意腾出时间，提议带她去超市走走。午后阳光正好，暖意融融，我们驱车驶向峡州大道的“吾悦广场”雅斯超市。超市宽敞明亮，商品琳琅满目，吃喝用度一应俱全，老伴儿眼里泛起久违的光。随后我们又前往高铁新城的宜昌北站，新修的快速路六车道并行，整洁宽阔；崭新的宜昌北站巍然矗立，气势恢宏；展厅造型别致，未来感十足。她一路惊叹：“宜昌变化太大了！” 她扶着儿媳的手，脚步缓慢却坚定，一步一步踏在停车场的黄实线上。斜阳洒落，车影斑驳，她仰头望天，深深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到底不一样。”这两个月困在屋里，风是隔着玻璃吹的，阳光是隔着窗帘漏的，唯有今日，脚底真真切切踩在大地之上，连呼吸都轻快了几分，仿佛被禁锢的魂灵终于得以舒展。 儿子推着轮椅穿行在超市过道，她忽然轻声说：“你慢点，让我自己走两步。”我们停下脚步，她握紧拐杖，慢慢地撑起身子，像一株被风雨压弯却仍倔强挺立的老树。货架上的商品如流水般掠过眼前，她边走边低语：“这酱油换了新包装，那饼干添了新口味……日子，终究还是在往前走啊。” 美食区香气扑鼻，金黄的串串在铁架上滋滋作响，食客围坐，筷影翻飞，笑语喧哗。红桌布上静静立着二维码，现代气息与市井烟火悄然交融。她坐在轮椅上看了许久，忽然一笑：“这味儿，多像咱们年轻时的夜市光景。”我没应声，只觉她眼中的光，比那炉火更暖、更亮。 她在玉米摊前驻足，伸手轻抚透明盒里金黄的玉米棒，笑着说：“这要是煮一锅，加点花椒，香得满屋都是。”儿子递来一根香蕉，她接了，又回头问我：“记得不？咱们年轻那会儿，冬天最爱在街口买烤玉米，五毛钱一根，捧在手里暖半天。”我点头，心里明白，她怀念的不是那根玉米，而是能自由行走、随心出门的时光。 水果区堆满红润的西红柿、紫皮的洋葱、黄澄澄的梨，儿子推着轮椅靠近，她挑了个梨掂了掂：“这梨看着脆。”旁边一位老太太也笑道：“这季的梨甜。”两人相视一笑，仿佛不是在挑水果，而是在交换生活的滋味。她挑了几个放进筐里，像把一份鲜活的日子也悄悄装了进去。 她扶着儿媳缓缓前行，拐杖轻点地面，脚步虽缓却从不停歇。货架间的灯光柔和，洒在她脸上，像镀了一层温润的光。她忽然指着一排坚果说：“那个琥珀核桃，买一罐吧。”语气坚定，不再是商量，而是久违的决定——仿佛在宣告：我的事我自己做主。她从来就是一个好强有主见的人，此时此刻，我们咋会违背她的意愿，高兴满意就好！ 我在冷藏柜前拿起一盒酸奶，回头问她：“这个行吗？”她凑近细看，点头又摇头：“这个太甜，换那个无糖的。”我们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像年轻时逛菜市场那样，为一包盐、一盒奶争上几句。其实争的不是价格，而是那种“我还管得着家”的踏实与归属。 她坐在轮椅上，儿子和儿媳一左一右陪着，走过一排排货架。她忽然轻声说：“今天真像过年。”我一怔，随即明白——不是因为买了多少东西，而是因为一家人整整齐齐，她在中间，能看、能听、能参与。这份被陪伴的热闹，比任何补药都更滋养人心。 辣椒区的货架上，红绿辣椒整齐排列，标签清晰。她眯眼看了看价格，低声嘀咕：“这青椒比前阵子贵了不少。”我忍不住笑她还是老习惯，可心里却暖——她还记得菜价，说明她的心，仍活跃在这烟火人间里。 推着她经过蔬菜区，穿黄围裙的工作人员笑着打招呼：“今天气色好啊！”她点点头，脸上浮起一丝羞涩的笑。被人关心一句，对一个久困家中的老人来说，是种无声的肯定：我还没被世界遗忘。 她在饮料区指着那个人头马酒的雕塑点头，儿子打趣：“您是不是想买一瓶，让我们开开洋荤？”她瞪他一眼：“我看我的，关你啥事？”我们都笑了。 洋葱堆得像小山，紫红与金黄交错，散发着泥土与阳光的气息。她伸手轻抚一颗，喃喃道：“炖牛肉得放点洋葱，香。”儿媳笑着应和，她便像得了回应般满足。这些细碎的对话，像针脚，一针一线，把断裂的日子重新缝了起来。 儿子推着她慢慢走，她忽然指着货架上的红皮炒花生说：“那个，买两订。”我没问为什么，只照做。后来才明白，那是她常吃的坚果，如今见了，当然得买一点呀。有些味道，藏在记忆深处，一碰，便泛上心头。 她在货架间停下，仔细翻看一包调料的配料表，拐杖轻轻点地，像在打着某种生活的节拍。我站在她身后，忽然觉得，哪怕她只能走几步，能挑一包盐、选一袋米，这就是自由。不是非得奔跑才行，毕竟年纪大了，能自己站起来走走，就是最好的康复。 到了宜昌北站，她仰头望着那巨大的“宜昌北站”四个字，轻声说：“咱们这小城，也有多了一座火车站了。”阳光洒在玻璃幕墙上，映得她眼里也有光。她没再多说，可我知道，她在想：这城市在变，我们也得跟上。 车站前人来人往，她坐在轮椅上，静静看着进出的人流。有人提着行李奔跑，有孩子蹦跳着进门，她忽然说：“等我再好点，咱们坐高铁去武汉看樱花，好不好？”我握了握她的手：“好，说定了。” 高铁新城的展厅外，几棵树撑着蓝色支架，像她一样，也在努力站直。枯草间透出新绿，阳光洒在展厅的牌子上，“宜昌高铁新城城市展厅”几个字清晰明亮。她望着那片规划中的新城，喃喃道：“以后这儿会更热闹吧？”我说：“会的，咱们也能常来。”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风吹过，她帽子下的白发轻轻晃动，像在回应这个重新变得辽阔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