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清晨推门而出,校园还沉浸在雪后的静谧里。教学楼前那片空地早已银装素裹,唯有中央那块扇形标牌清晰可见,上面“敢当实干创新坚毅”几个字在雪光映照下格外醒目。我踩着松软的积雪走过,脚印一路延伸,像是为这幅素白画卷添上了一行未完的注脚。树梢低垂,灌木蜷缩在雪被之下,连平日喧闹的柱廊也安静下来,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屏息,等待第一缕阳光唤醒。</p> <p class="ql-block">路过教师公寓旁的小径时,那块刻着“人民教师”的巨石又一次撞进眼帘。红漆字迹在白雪衬托下如血般庄重,四周松树肃立,枝头压着沉甸甸的雪团。我不由放慢脚步——这石头不是装饰,是某种无声的誓言,年年被雪覆盖,又年年清晰如初。它不说话,却让每一个从它面前走过的教育者,都下意识挺直了脊背。</p> <p class="ql-block">周末带学生去城郊的公园做社会实践,远远就望见“总体国家安全观主题公园”的标牌立在雪中。白雪覆顶,字迹却分明,像是一种提醒:即便在最宁静的冬日,也有人在守护着看不见的防线。孩子们在雪地里拍照、讨论,而我站在一旁,看着高大建筑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忽然觉得,安全从来不是理所当然,它藏在每一片被清扫的雪地里,每一盏亮着的路灯下。</p> <p class="ql-block">傍晚归家,街角那盏挂红灯笼的路灯让我驻足。雪薄薄地覆在灯笼顶上,像撒了一层糖霜,光晕从红布里透出,暖得让人想靠近。树枝上也挂着雪,却不显沉重,反倒像是被点亮的水晶枝。这一刻,寒冷退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诗意的安宁。我想,城市之所以能过冬,不只是因为暖气,更是因为这些微小却执着的暖意。</p> <p class="ql-block">教学楼后的小园子里,几枝冬青仍挂着红果,绿叶上斑驳地落着雪。我常在这里背书或发呆。浆果像不肯熄灭的小火苗,在苍白的季节里固执地燃烧。学生路过时总爱指着说“老师,那是不是糖葫芦?”我笑而不答。其实我知道,那是冬天舍不得收走的生机,是自然写给坚持者的信。</p> <p class="ql-block">松枝最懂雪的重量。那一日清晨,我见松针被雪压得微微弯下,却始终不折。翠绿与纯白交织,像是用最冷的笔触画出最暖的画。我伸手轻触,雪簌簌落下,针叶弹起,仿佛在说:压得住我,压不住我的颜色。</p> <p class="ql-block">湖上的石桥被雪覆成一条素练,桥下流水未冻,缓缓淌着,映着灰白的天光。我常走这条路线去图书馆,每每经过,总忍不住多看两眼。雪落无声,桥影微动,远处树影朦胧,像一幅未干的水墨。那一刻,心也跟着静了,仿佛连教案上的难题,都变得不那么急着要解。</p> <p class="ql-block">一条小径蜿蜒穿过公园,我每日晨跑必经。雪后初晴,两旁灌木如披银袍,路灯和指示牌在雪中若隐若现,像童话里的路标。那天遇见一位黑衣行人,正缓步前行,背影沉静。我没有追上,也不必追上——有些路,本就是一个人走的,雪会记得你的足迹,就够了。</p> <p class="ql-block">课间路过操场,见一个小女孩蹲在雪地里,双手捧起一捧雪,脸上是纯粹的欢喜。她穿着粉色连帽衫,手套雪白,像从绘本里走出来的人物。她没看见我,我也没打扰。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虔诚地对待第一场雪。原来长大不是不再玩雪,而是学会了在讲台前,悄悄羡慕那些还能捧雪的人。</p> <p class="ql-block">清晨扫雪的工作人员已开始忙碌。她穿绿色背心,戴红帽,扫帚划过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长椅和灌木都压着雪,她却一寸寸清出通道。我站在廊下喝热茶,看她口罩上结了白霜,动作却稳健。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所谓“坚守”,未必是惊天动地,也可以是清晨五点,一把扫帚,一条人行道。</p> <p class="ql-block">雪后第三天,街道上仍能看到橙衣身影。他们铲雪、推堆,动作默契如一支沉默的队伍。车轮碾过湿滑的路面,行人匆匆而过,很少有人停下道谢。但我知道,若没有他们,这城的脉搏会慢上几分。我拍下几张背影发到教师群里:“今天别催作业了,外面有人替我们扛着冬天。”</p> <p class="ql-block">公园里两位清洁工在扫落叶,积雪混着枯叶,扫起来格外费力。一人扫,一人装袋,配合得像老友。我坐在长椅上改教案,抬头看见他们弯腰的姿势,竟与我们批作业时如此相似——低着头,手不停,为的是让这片土地,明天更清爽一点。</p> <p class="ql-block">昨夜降温,树枝上的雪凝成了冰凌,垂挂在叶缘,晶莹剔透。我走过时,一根冰凌忽然坠落,砸在肩头,凉得我一颤。抬头望去,整棵树像挂满了玻璃风铃。这冷,是刺骨的,却也是美的。就像教育,有时严厉如冰,却只为在春天到来前,守住那一根枝条的挺立。</p> <p class="ql-block">林深处有截老树桩,被雪盖得圆润如坐凳。我常来这儿坐坐,听风过林梢,看雪落无声。它不再生长,却仍在这片雪野中占着一席之地。有时我想,人到中年,也该学学树桩——不争春,不惧寒,静静坐着,也是一种存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