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塑冬痕

乍暖还寒

透过深色门框望出去，雪还在下，不紧不慢，像谁在天上抖着一床素白的被子。庭院被裹得严实，灌木低着头，树干光秃地立着，雪堆在枝杈上，仿佛时间也被冻住了一样。我站在门内，没急着出去，就看着这幅被雪慢慢描摹的画——它不声不响，却把冬天的痕迹一寸寸刻进了泥土里。

一夜得雪舞，素裹了庭院的时空。清晨，天光还带着点灰蓝，踏雪赏景，伴着脚下细微的咯吱声。路边那丛灌木像是被谁精心堆过雪人似的，枝条弯着腰，顶着厚厚的白帽子。红褐色的枝干从雪里探出来，像在悄悄提醒我：它们还醒着。这样的雪，不是冷冰冰的覆盖，倒像是给大地缝了一层软乎乎的棉被，把冬天的痕迹一针一线绣在了枝叶间。

走着走着，视线被一片静默的白拉住。灌木蜷在雪里，轮廓模糊，却格外安详。没有风，也没有鸟叫，只有雪压在叶尖上那种几乎听不见的轻响。这雪不张扬，却把整个季节的重量都落了下来。我忽然觉得，冬天最深的印记，不是冰霜，而是这种无声的覆盖——它让万物都慢了下来，连呼吸都变得轻了。

小径像一条被雪轻轻掩住的信，通向远处。两旁的灌木排成行，像是守信的哨兵，披着一模一样的雪衣。脚印是唯一的语言，一行行写在雪上，又被新落的雪慢慢抹去。我走得很慢，生怕惊扰了这份洁净。这路不长，却让人走得心静，仿佛每一步都在踩着冬天的脉搏，轻轻，又实实在在。

转过弯，一丛灌木让我停了脚步。叶子是旧年的红褐，竟还开着几朵怯生生的黄花，像是忘了季节。雪落在花瓣边缘，没压垮它，反倒衬得那点黄更亮了。这雪来得轻，像一层薄纱，盖不住生命的温度。我蹲下来看它，忽然觉得冬天也不是全然冷的——有些暖意，藏在你看不见的缝隙里，等你靠近才肯露出来。

再往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枯草从雪里钻出，像被冻住的笔触，横斜在蓝调的天光下。这冷是透的，直往骨头里钻，可看着却有种说不出的干净。雪和草缠在一起，分不清是谁裹着谁。我想，冬天的痕迹，或许就藏在这种冷峻里——不讨喜，不温柔，却真实得让人无法回避。

站在高处回望，雪野铺展，灌木连成一片，像是大地沉睡时起伏的呼吸。雪落得均匀，把所有棱角都抚平了。这样的冷，广阔得让人有点发怔。可正是这无边的白，把冬天的轮廓刻得最深——它不说话，却让一切都显得清晰。

雪后的清晨，竹叶轻覆，翠绿与洁白交织，背景里现代建筑的线条简洁冷峻，却意外地与这雪景相安无事。雪落在竹梢，不厚重，也不急，仿佛只是轻轻停驻。我走过时，一片雪从叶尖滑落，掉进衣领，凉得我一颤——可那瞬间的清醒，却像是冬天悄悄递来的一句低语：我在这儿，你看，我也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