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雪想起老奶奶

风继续吹特产

<p class="ql-block">大雪节气过后五天,终于迎来了场纷纷扬扬鹅毛般的大雪。</p><p class="ql-block">它先是不紧不慢的,慢腾腾地,大姑娘上轿似的。才不管你们等它盼它快望眼欲穿了。有一点没一点的,就打在你的头上,你的肩上,你摸手机露出来的手上。轻轻悄悄的。你刚刚在心里疑惑到底有没有下呢,却发现地已湿成黑黝黝的了。可不是那家伙变得吗!</p><p class="ql-block">一边走,一边和朋友聊天。朋友那里比这里要冷一些。她发过来的图片里,雪已到达,已经可以打滚,堆雪人,打雪仗了。想想就畅快的不行。心里有些不舒服了。咋地,一个天娘养的,待遇咋差这么多呀。</p><p class="ql-block">喜欢雪,还有一个原因,我是雪天里出生的孩子。</p><p class="ql-block">半个世纪前的十一月初四,多年不见的比这要大好多倍的漫天大雪里,我呱呱坠地。一尺多厚的积雪,人站在雪里都快没过膝盖了。老奶奶给接的生。老奶奶是妈妈的奶奶,村里唯一的接生婆。母女平安。老奶奶望着窗外不见丝毫停歇的大雪,慢慢悠悠地说,就叫雪梅吧,谐音雪下美了之意。</p><p class="ql-block">老奶奶不是母亲的亲奶奶。她一辈子不曾生育,过继了别人的孩子。后来有了头孙母亲。俗话说,儿不亲,孙子亲。在重男轻女年代,她极度偏爱母亲。好吃的好穿的都偷偷给母亲。直到母亲出嫁,老奶奶心里舍不得一起跟着到了父亲家里。</p><p class="ql-block">听母亲说,生下我没几天,我就得了四六抽。是老奶奶把生我时的脐带剪了,炕在火炉上,干了拧碎,化成水喂我冲服。那时候的人都好穿大棉裤,宽大松垮,腰里寄红腰带。老奶奶把我暖在裤裆里,我才慢慢缓过来,活下来。没有老奶奶就没有你这条小命。母亲经常这样说。</p><p class="ql-block">老奶奶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家里有几百亩地,用了好多雇工。家族在当地是有些显赫的。土地改革的浪潮中,怕被批斗,慌里慌张分文未带连夜逃离了生活了几辈子的地方。到了山西扎根落户。家族从此败落下来。</p><p class="ql-block">她身上的手艺却是别人带不走的。老奶奶会接生,懂一些简单医术。尤其会看小孩。谁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哭闹不止的都来找老奶奶。俗称唤魂。这在当时是非常了不得的。</p><p class="ql-block">唤魂的事我知道一些。要在大正午12时,骄阳似火时,拿一个大瓷碗装满水,上放一块剪的四方的贴窗户用的粗麻纸。麻纸中间滴一滴清亮亮的水珠。低头,双目微闭,单手合于胸前,另一手拿一支筷子对着那滴水,虔诚地念念有词,胎娃,回来昂,胎娃,回来昂,不怕昂,回来昂。听母亲说,那滴水在老奶奶的叨叨下就会变成小星星模样。当时这种疗效还特别管用。方圆几里找老奶奶看的人很多。这也使的她在村里的威望极高。老奶奶去世时村里送她的人排成了队。我觉得是有些迷信的成分在里面的。可是当时那个年代,还能有别的好办法吗?</p><p class="ql-block">慢慢踱步去店里,雪是有个样子了。斜斜地漫天飞舞,像一群来自天堂的自由的孩子。又飒又美。两边的树木,黑的枝干,白的雪,黑白分明,一副唯美的写真画一样。</p><p class="ql-block">‌一片一片又一片,两片三片四五片。六片七片八九片,飞入芦花都不见‌。芦花呢,侧目,旁边的冬青像肿了的白胖子一样。</p><p class="ql-block">有家长接孩子放学归来,脚下的雪已经有了厚厚一层了。他们互相挽着,昂起头,大步流星,在雪里微笑着。</p><p class="ql-block">漫天的飞雪里,我又想起老奶奶了。这个给了我名字,给了我二次生命的老人,这个无论过去多少年,母亲提起就泪流满面的老人。可除了她满头白发,梳得溜光向后盘起,额头布满几道深深的皱纹,其余我什么都想不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