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字草堂词话~浣溪沙•霁雪

赵儀和

浣溪沙--霁雪

碧落神催玉蝶飞，

潇潇一夜满城围。

银装素裹画熹微。

霁雪方庭修竹老，

美人迟暮素心陪。

清茶半盏问阿谁？

　　昨夜风起，云散天开，一场大雪悄然降临。仿佛是碧空之上的神明挥袖一拂，万千玉蝶自九霄翩然而下，轻盈地舞过人间。那雪粒如碎钻般闪烁，又似柳絮纷扬，一夜之间，便将整座顺义城池温柔包裹，化作一片无垠的银白梦境。

　　清晨推窗，寒气扑面而来，却带着一丝清冽的甜意。远山近树皆被白雪覆盖，街道寂静无声，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才让人恍觉这并非仙境，而是尘世的一场盛大馈赠。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雪地上，折射出细碎的金光，整个世界仿佛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朦胧而圣洁。又仿佛一幅新裱的宣纸画，墨色褪尽了，只留一片干净的、微光的白。

　　庭院之中，积雪未扫，修竹挺立其间，枝干覆雪，愈发显得苍劲清癯。竹叶上的雪尚未消融，晶莹剔透，宛如镶嵌了无数颗珍珠。风吹过时，偶有雪屑簌簌落下，似在低语着冬日的秘密。这竹，这雪，相映成趣，倒让我想起那句“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原来清冷之中，亦有坚韧之美。竹是老竹，雪是新雪，这一老一新对望着，时光在这里打了个褶，不前进，也不后退。

　　午后暖阳渐盛，雪开始融化，檐角滴下水珠，叮咚作响，宛如琴音。我煮了一壶清茶，茶烟袅袅升起，与空气中的雪气交融，竟生出几分禅意。捧一杯在手，温热的触感驱散了寒气，茶汤澄澈，映着窗外的雪景，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怅然。

　　“美人迟暮素心陪”一句词，此刻竟如此贴切地浮现在脑海。岁月如流，繁华易逝，唯有这素心一片，能在这霁雪初晴的时刻，伴我静观天地之变。或许，人生亦如这场雪，短暂而绚烂，重要的是以怎样的心境去感受、去珍藏。

　　茶尽杯空又添，我倚窗而立，看雪渐渐消融，露出原本的街巷草木。但这份霁雪带来的宁静与诗意，却已深深烙印在心间。何必问谁共享呢？问这无言的雪，问这静立的老竹，问这手中半盏禅茶，还是问这匆匆流去、再也抓不住的年华？它提醒着我，无论外界如何变幻，总有一隅天地，可容我素心独守，静听时光低吟。

　　或许，这便是生活最美的模样——于喧嚣之外，寻一处清寂，与雪、与竹、与茶相伴，不问归期，只享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