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08（六）

（野牛） 李开文

　　我们广西博白的春节，向来是人情味最浓的时候。拜年不是走个过场，而是实实在在的亲情往来。从初二到初四，亲戚们带着拜年的礼物（饼干和糖果），你来我往，说说去年的收成、孩子的学业、手头的营生，再聊聊新年的打算，顺手递上一个红包，笑声里全是暖意。年轻一辈先走动，给岳父母、姐妹家拜年；到了初四之后，老一辈的亲戚才开始热闹起来，走村串户，年味就这样越过越浓。不过也有例外，像我妹夫的老家顿谷镇大塘村，风俗就淡了许多。那边正月里，多数人窝在村里打牌、买六合彩，走亲戚的少。听说他们那儿拜年只发一次红包，第二年再去就没份了，久而久之，大家也就懒得走动了。年，渐渐变成了“宅年”。正因如此，我小妹每年初四就从顿谷赶来我们家拜年，之后便匆匆回县城去。

今年她照例中午就到了，车子一停稳，卸下拜年礼物后，打开后备箱，全是烧烤的料——羊肉串、瘦肉串、鸡翅、玉米，样样齐全。她和妹夫在县城打拼多年，一个在保险公司做得风生水起，一个做铁艺生意，手下管着十几号人，日子过得红火。两个儿子都上初中了，也跟着一起来，一进门就帮忙摆架子、生炭火。那长长的烧烤架一架起，炭火一燃，香气四溢，村里的孩子和年轻人立马围了过来，笑声、烤肉声、油滋滋的响声，交织成一片。我也忍不住尝了口烤玉米和羊肉串，外焦里嫩，满口生香。那一晚，我们打扑克到深夜十二点，小妹和妹夫还热情地邀我们去他们老家玩。我们一直没去过，这次被他们说得心头热乎，便一口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一家十几口人备好礼物，开着车，沿着“永安—水鸣—顿谷”的路，往大塘村驶去。一个半小时的车程，窗外的风景渐渐从平畴转入山野。到了地界，眼前豁然开朗：一条清溪穿村而过，水不大，却清澈见底，溪中巨石错落，被水流冲刷得圆润光滑。岸边绿树成荫，野花点缀其间，偶有鸟鸣掠过，溪水潺潺，仿佛在低语着山里的故事。对岸是一片开阔的良田，田边村落清晰可见。若是再往山里走，梯田层层叠叠，顺着山势盘旋而上。特别是到了秋收时节，金黄的稻谷在阳光下泛着光，像大地的年轮，一圈圈刻着农人的辛劳与希望。那便是有名的大塘梯田，博白的名片之一。可惜现在来的不是时候，我们只好打消了到里面游览的念头。此地四周群山环抱，远处是云飞嶂的轮廓，近处是六塘颈的余脉，山色苍翠，云影浮动，宛如一幅未落笔的水墨。

妹夫早安排好了，我们刚到他家，他哥嫂已在厨房忙活，鸡鸭已宰，锅灶生烟，蒸扣肉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小妹和妹夫忙着摆糖果、沏茶，招呼我们坐下歇脚。我们喝过茶，便沿着村道往溪边走。过了水泥桥，站在溪畔，脚边是流水，头顶是树影，随手一拍，便是风景。孩子们在石头上跳来跳去，笑声惊起几只水鸟，扑棱棱飞向对岸。那一刻，山静，水清，人心也静了下来。

中午的饭桌丰盛得让人眼花，鸡鸭鱼肉摆满一桌，大家举杯畅饮，说说笑笑，亲情在酒香中愈发醇厚。饭后不久，我们便启程返家。临别时，小妹、妹夫站在门口挥手，我们也挥手向他们告别。

再见了，亲人；再见了，顿谷大塘。

那溪水，那梯田，那烟火气，早已悄悄藏进了我的2008。

野牛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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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牛

2025.1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