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暮年笔影

冰山雪峰

　　人老了，日子就像檐下的雨，落得慢了，也轻了。写文成了我每日里最安稳的消遣，是刻进骨子里的爱好，就像年轻时养的那盆兰，不用刻意照料，却总在晨光里透着生机。

　　我写这些诗文，从来不是为了赚取什么掌声，更不是为了赚取什么钱财，不过是我心里的话攒多了，想找个地方晾晾，就像晒被子那样，让它们沾点阳光的味道。

　　你来，我颤巍巍地去厨房烧壶水，紫砂壶里的茶叶还是去年新采的，在热水里慢慢舒展，茶香漫开来，混着窗外的蝉鸣，倒比年轻时多了几分从容。你不来，我便搬张藤椅坐在阳台上，笔记本放在膝头，指尖敲在键盘上，虽不如从前灵便，倒也自得其乐。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落在字里行间，像是在跟我一同品读，倒也不觉得孤单。　

　　夕阳依旧斜斜地照着键盘，只是如今看字要戴副老花镜，光落在按键上，倒比记忆里柔和些。没有催促，也没了年轻时那点莫名的期待，指尖在键盘上起落，像在抚摸旧时光的纹路，每一下都踏实。

　　有流量的时候，陌生的头像划过，留下浅浅的点赞，像巷口卖糖画的老人递来的一颗糖，甜得很淡，却足够让人笑一笑。那点动静，像风拂过麦田后，落在衣襟上的一粒麦芒，轻得很，却能想起年轻时看过的风景。

　　若是没有流量，那独处的时光就更纯粹了。文字从心底流淌出来，比年轻时更慢，也更沉。像山涧的溪水过了乱石滩，流得缓了，却更清透，只管静静地流，流到哪儿算哪儿，不在意有没有人听，反正自己先听入了迷。

　　

　　写给自己看的文字，如今更像和老友对坐。只是这老友，是年轻时的自己，是看过半生风雨的自己。泡一壶茶，茶味浓了些，说的闲话也多是往事，那些当年没说出口的，没理顺的，都在字里慢慢摊开，倒比跟人聊天更畅快。

　　偶尔有点小收益，不多，够买半斤好茶叶，或是去街角的老书店淘本泛黄的旧书。拿到书的那一刻，指尖划过粗糙的纸页，倒比年轻时赚了大钱还满足。但这收益于我，不过是意外的添头，从不是动笔的缘由。生活里的小惊喜，像院子里的月季，不常开，开了一朵，就足够欢喜好几天。

　　若是没有收益，那又怎样？文字本来就是自由的，老了才更懂这点。它们在脑海里奔跑、跳跃，倒比我这把老骨头灵活得多，像放学路上撒欢的孩子，天真得让人心软。

　　每个字都是思维的体操，老了怕忘事，敲敲打打，倒像是在给记忆加固。每一次敲击，都是跟遗忘的拔河，哪怕赢不了多少，能多拽回一点往事，就不算输。等哪天走不动了，这些文字会成为记忆的线索，牵着我回到无数个这样安静而丰盈的下午——有茶，有光，有字，有自己。

　　只是啊，这些字写得随性，许是没什么章法，不管好赖，还请您别笑话。您要是愿意看，就当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要是不想看，转身离开便是，只希望这些碎碎念，没给您添堵才好。

　　文字从来不是为了被看见而存在，就像花开不是为了被赞美。年轻时或许还有些争艳的心思，老了才明白，它们只是要开，要绽放，在这剩下的日子里，留下点属于自己的痕迹，就像我此刻坐在这儿，敲下这些字，不是为了给谁看，更无关钱财，只是因为，想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