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模仿齐旦布的歌

清泉映月

夜的褶皱里，我攥着麦克风站成一株倔强的格桑。头顶的网纱像揉碎的经幡，在蓝调灯光里织着高原的风——那是齐旦布歌声里常有的，裹着酥油香和雪山寒气的风。

我学着他把嗓子沉进胸腔，像把石子投进纳木错的湖心。第一个音颤得像经筒转错了方向，耳机里的伴奏却撞来酥油茶的温度：齐旦布唱《卓玛》时，尾音像牧鞭轻扫草尖，我唱出来，却像碰翻了酥油壶，溅得满场都是生涩的奶香。

身后的光球浮着，是被摘下来的太阳和月亮。我想起他在草原上的舞台，没有网纱缠绕，只有云影在麦克风上流动。我模仿他咬字的弧度，像模仿羚羊踩过冰面的轻，可喉间总卡着城市的尾气——那是写字楼空调吹不出的、带着草籽的颤音。

当唱到“草原的花 草原的水”，网纱忽然晃了晃，漏下几缕月光似的灯光。我忽然看见他歌里的卓玛，不是屏幕里的剪影，是风裹着格桑花撞进话筒时，睫毛上沾的露。我把声音放软，像把哈达浸进奶茶，终于有个转音勾住了网纱的纹路——那是齐旦布歌声里的褶皱，藏着牧民数星星时的呼吸。

尾音落时，光球上的音浪还在跳，像草原上没停的马蹄。我摸着麦克风，指腹沾着不是酥油的汗，却忽然懂了：我模仿的从不是他的嗓子，是他把雪山放进歌里的虔诚——就像此刻，我把出租屋的疲惫、地铁里的拥挤，都揉进这借来的腔调里，织成自己的经幡。

散场的灯光漫下来时，网纱的影子落在我袖口，像一片被城市接住的草原。我揣着没唱完的颤音走出去，晚风里居然飘着炒青稞的香——原来每个模仿者的喉咙里，都藏着一片自己的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