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琴心芳魂》：伉俪情深（四）

果林豫北蝈蝈

文斌下午五点多赶到县城，带着妻子去招待所陪客人吃过晚饭，又坐了一会儿，回到家中，已经九点多了。素馨忙碌了一天，明天又向医院请了假，还要操劳若冰晓英的婚事。毕竟夫妇又是两个礼拜不见面了，恩爱缠绵一番，朦胧进入梦乡。

文斌却久久难以入眠，因为他知道了慕兰携丈夫也要参加妹妹和若冰的婚礼。对慕兰，文斌一直怀着深深的愧疚。当年，他忍着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离开慕兰时，他最担心的是，慕兰像其他对爱情痴迷执着的女子一样，一旦堕入无爱的婚姻，便会悲悲切切，在哀怨低迷中度过自己的余生。然而，他后来看到的情景刚好和他想像的相反。慕兰性格的豁达，意志的坚韧，人生的乐观，胸襟的坦荡宽容，使他既感到了某些欣慰，又有着某种自愧弗如的妒忌。

他是深深爱着自己性感娇艳，又善良贤淑的妻子的。这种爱，既有着浓浓的亲情带来的温馨和甜蜜，又有着男欢女爱带来的陶醉和满足。他如同一叶在风浪中搏击的轻舟，妻子那温暖迷人的怀抱，就是他避风憩息的港湾。然而，妻子又仅仅是一个港湾，只能双栖，不能双飞。在与风浪的搏击中，他依然是一个孤独者。在他灵魂深处，妻子和慕兰不是同一个类型的女人。慕兰才和自己有着共同语言，是自己唯一心仪的女人，

有一个念头，他不敢萌生，却又时常在自己灵魂深处蠢蠢欲动着。假设当年自己在龙远志面前不那么虚荣冲动，而是据理力争，慕兰绝不会投入崔福来的怀抱。可那又当如何？她能同素馨一样，甘当自己憩息的港湾吗？也许能，因为慕兰在他怀抱里陶醉时，曾表示甘当他的甜蜜小女人。也许不能，因为慕兰虽然有着素馨同样的善良美丽，有着令自己神魂荡漾的女人魅力，却有着与素馨不同的内涵和气质。

在文斌心目中，素馨就是自己窝巢中一只温顺恋家的小雌鸽，乐于在窝巢旁边转悠，飞翔的翅膀似乎已经弱化。她性情温存，性格内向。尤其是结婚以后，在家尽心尽力，在医院尽职尽责。和同事友好相处，却不善交际，不喜应酬。按时上班，及时回家。她的身体是属于丈夫的，她的心是属于丈夫的。平时寡言少语，只有在丈夫怀抱里，才会尽情倾诉。

但是，被文斌忽略了的是，素馨作为一个知识女性，她需要更加充实的精神生活，需要和丈夫更加温婉细腻的感情沟通和爱。每当阔别重逢，充满激情的男欢女爱之余，素馨喜欢柔声细语地向丈夫诉说自己工作生活中的乐闻趣事，酸甜苦辣，同时也希望进入丈夫的精神世界，夫妻分担和共享人生的苦与乐。对此，丈夫除了敷衍地应付几句之外，从不向妻子敞开自己的内心世界。虽然没明说，总感到文斌对自己还是有着一种“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偏见。其实，除了男女之别外，论知识和文化，两人各有所长，谁也不比谁逊色多少。心中虽有不满和不悦，想到丈夫对自己的疼爱和娇宠，她也只好隐忍了，依然柔情似水地适应和顺从着丈夫。

慕兰则不然，她虽然有着女人柔顺恋家的本性，却决然不会束缚了自己飞翔的翅膀。慕兰的血管里，流着革命先烈的血，对社会，对国家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责任感。学生时代，她也曾有着远大的理想和抱负。要继承父母的遗志，接过父母的班，做一个于国家，于人民，于社会有益的人。父母置身于战火纷飞的年代，他们奋斗的目标是劳苦大众的翻身解放，他们报效祖国和人民的是热血和生命。自己则生在战火中，长在红旗下，自己的人生意义，就是刻苦学习科学文化，将来用知识和才能为新中国服务，为人民服务。

作为一个青年学生，对“文革”的到来，她是缺乏思想准备的。因而曾一度低迷，困惑和痛苦。情窦初开的她，遇到了对她情有独钟的文斌。初恋的微妙和甜蜜，热恋的销魂和陶醉，充溢着她一度空虚的心灵，使她忘记了一切烦恼，美妙的爱情就是一切。她自以为遇到了可以风雨同舟，永远不离不弃的终身伴侣。文斌的中途离弃，对她的打击是极其沉重的。原来，他们相爱，却未必相知。和福来这位忠厚痴情的老大哥的结合，实非她的本愿。爱情失落的痛楚，只好用深浓的亲情去冲淡。

拨乱反正和改革开放的春风，逐渐复苏了她热血青年的豪迈情怀。走向工作岗位，重圆大学梦，使她坚定地走向自己宿愿已久的人生道路。不好高骛远，不为虚名，不谋私利，坦坦荡荡，兢兢业业去做事，去为人。她，不能没有一个温馨的家；她，还必须有一对在蓝天翱翔的翅膀。父母的遗愿，书写在蓝天白云上，祖国的大好河山，铭刻着她的信念理想。她既要成为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还要竭尽所能，为社会主义祖国，奉献自己绵薄的力量。这样的精气神，使她作为一个事业型女性，另有一种与众不同的神韵和魅力。

如今，表面上，她和文斌已经形同陌路，但是，隐忍在内心深处的感情，还是十分复杂的。文斌对她，除了愧疚之外，更感到愈是失去的，愈感到其珍贵。她对文斌，始终无怨无恨，唯怪自己命运乖舛而已。曾经的初恋，那刻骨铭心的爱情是无法忘怀，也无法代替的。不过，两人都深深感到，破镜重圆是没有任何可能的，与其做于事无补的纠结，还不如尽力去忘记，去解脱。过去他们曾因天各一方而牵肠挂肚，现在倒希望少见面，以免勾起过多的愁肠。

　　然而，老天非要与命运开玩笑。晓英和若冰的婚事，使他们不仅见面握手，而且还要共进午餐。

此时若冰也没入睡，因为有一个开心果陪着他呢。若冰晓英在一起，刚好和文斌素馨在一起截然不同，两个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扯不完的皮，斗不完的口。最后占上风头的，永远是晓英。

晓英本来就性格外向，风趣幽默，豁达爽朗，爱说爱笑。若冰平时是不苟言笑，沉稳持重的。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己千杯少。开心了，投缘了，彼此感染，话就多了起来。性格，会因人因时因地有所改变的。即便和不同的投缘人在一起，也未必都一样。

他和素馨也是投缘的，但在他心目中，素馨是一个可爱柔弱的小妹妹。素馨信任着他依赖着他，他疼爱着素馨，呵护着素馨。彼此温馨默契，似乎无需更多的语言。两人既心心相印，息息相通，又同样性格内向，即便结为夫妻，也是另外一种甜蜜。可惜，他们虽投缘而没有情缘。

他和慕兰也是投缘的，但在他心目中，慕兰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大姐姐。慕兰胸襟坦荡，思维敏捷，既快人快语，又富有内涵和素养。慕兰和他，知心贴心，彼此有着浓浓的好感。这种友情，是很容易发展成为爱情的。如果不是慕兰已有家庭老公，两人的姐弟恋，也许别有一种情趣。对此，两人是理智的。既互相信任关心体贴，在行为举止，言谈话语上，又把握着一定的感情温度。

爱上了，就是美好的。他和晓英的“二见”钟情，不仅爱得深，而且爱得痴情。我们常说，性情相投。其实，这种相投，并非是性情的完全一模一样，而是感情上的投缘。是互相的认可，欣赏，喜爱，从而产生一种互相吸引的魅力。两人坚实的爱情基础，为他们的生活建造了一个美好的人生舞台。无论是在和煦的春风里共同陶醉，还是在艰难时光里相濡以沫，他们都会不离不弃，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他们既互为灵魂，又互为肉体。灵魂依托着肉体，肉体滋养着灵魂，互依互存，不可分离。

如今，他们在洞房花烛的前一个夜晚偎依在一起，是一种多么温馨甜蜜又激动不已的情景啊！

“明天你们会被折腾得很累的，去说会儿话早点儿回来休息。”在离开母亲房间时，母亲叮嘱道。

“知道了！”晓英答应着，故意扭着纤柔的腰肢，走到门口，向母亲转脸儿俏皮一笑，迈着轻捷的步履去了。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清菊抿嘴儿笑了笑，心中嘀咕着。

回到新房，见若冰坐在床沿上，眼睛直勾勾地，正欣赏照片。靠床的墙上正中央挂着他们大幅的结婚照，她披着洁白的婚纱，青春俏丽，含情脉脉。若冰穿着合体的浅咖啡色西装，温文儒雅，神采奕奕。床头柜台灯下面，有一个精致的铝合金相框，里面是她一张十二寸的全身生活照。照片中的她，穿着水红色的睡衣，斜倚在床上。雪肤玉肌，鬓发飘逸，娇波流慧，妖娆动人。这是在素馨房中，姑嫂嬉戏，互相拍的。属闺中隐秘，一般不轻易示人。如今特意摆放在那里，是为了增加一些新婚佳期温馨浪漫气息。

若冰的目光，由床头柜上，移到墙上，再由墙上移到床头柜上。只顾凝神遐思，连她轻轻掂着脚尖，慢慢推开虚掩的房门，悄悄走进房间都没觉察到。

“嘻嘻，别看照片了，真的在这儿呢！”她反身把房门关好，和若冰偎依着坐在一起，笑眯眯地说，“等急了吧？我就知道你在想我。”

“你是我心爱的俏娘子，我不想你想谁呀！”若冰说着，把她紧紧搂在自己胸前，把下颏贴在她芬芳的秀发上，亲热地说。

“嗯，这就对啦！我对你也是好爱好想。”她在若冰怀抱里，唧唧哝哝地说。

“那张生活照很迷人，什么时候照的？”若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

“前几天周末，俺哥没回来，我和表姐在她房间互相照的。你知道吗？表姐外面文文静静的，其实和哥哥在房间浪漫着呢！她不染手指甲，却染脚趾甲。嘻嘻，专门给哥哥看的。我也给她照了一张赤脚穿睡衣的照片，我这里有一张，拿出来给你看看吧？”她仰起脸儿，望着若冰的眼睛说。

“女为悦己者容嘛，很正常的。素馨妹妹的照片我就不看了，我就喜欢看你的。”若冰说着，伸手从床头柜上把相框拿过来，欣赏着说，“你这双脚太可爱了。”

“你喜欢染脚趾甲吗？喜欢的话我也给你染。”她把脸儿贴紧若冰的胸脯，亲昵地说。

“染不染我都喜欢，已经爱不释手了。”若冰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搂着她的双肩，一手托着她的臀部，把她轻轻抱了起来。

虽然是严寒的冬天，家有暖气，所以温暖如春。她刚刚洗浴过，从母亲房间出来，只穿了身橘色衬衣，外面穿着她喜爱的那件水红色睡衣。赤足，布拖鞋是猩红色的。她喜欢让若冰这样抱着，若冰第一次这样抱她，是五个多月前在池塘边大垂柳树下。

　　“让我再好好欣赏一下你的玲珑玉笋。”她如兰似麝的体香，从半掩的胸口溢出，若冰激情地抱着她，说着就要把她往床上放。

“不嘛！我就要你这样抱着我。”她紧紧搂住若冰的脖子，撒娇地踢哒着洁白的双脚，扭着腰肢，不往床上躺。

“好好，就这样抱着你。”若冰只好坐了下来，一手搂着她的双肩，另一只手探摸到她的双脚，用温暖的手指，轻柔地轮番揉捏着她一个个脚趾。

五个多月的爱情滋润，她的胸脯果然像雨后春笋般挺纵起来。当若冰把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指，由她的双脚，移向她丰盈而富有弹性的胸脯时，两人的身体都不禁痉挛了一下。她发出了一声娇柔的呻吟，随即把自己的胸脯贴在若冰的胸脯上，两手把若冰搂得紧紧的。她的脸蛋儿贴在若冰的脖子上，两个人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互相明显感觉到对方心脏“砰砰”的撞击。两个人的脑袋都有些眩晕，呼吸也急促起来。

突然，若冰发觉自己的脖子里淌满了晓英热得发烫的泪水，她娇柔的呻吟也变成了压抑的抽泣。将近半年来，晓英的脸儿一直像三月里灿然的桃花，快乐而美艳。几乎没见到过她的忧愁叹息和眼泪。如今，她的一笑一颦，都触动着若冰的心。那热得滚烫的眼泪，使若冰的心惶恐不安地揪了起来，满腔的兴奋和激情，也风吹云散，消失得无踪无影。

“英英，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呀！”若冰用两手捧住她的脸蛋儿，焦急难耐地说。

“嘻嘻，没想到你平时斯斯文文的，着急起来，也这样张皇失措。”她破涕为笑地说。

“你知道吗？见到你脸儿上有一丝丝不愉快，我的心就像针扎了一下一样。人不伤心不落泪，你到底怎么了？”若冰为她擦着眼泪说。

“放心吧，没什么事。我这是喜极而泣。”她笑嘻嘻地说。

“你别给我皮，快告诉我怎么回事。”若冰一脸肃然地说。

“我就知道你关心我。我脸上有一丝儿不高兴，你的心像针扎了一下一样。见我流泪，你的心岂不像刀剜一样？”她把脑袋又拱进若冰胸前深情地说。

“可你为什么流眼泪呢？”若冰爱抚着她的脊背，忧心地问。

“没啥事，女人的多愁善感罢了！”

“可你不是这样的女人。”

“我也是女人，有着和女人共同的天性。只是我遇到了自己心仪的如意郎君，这才是我与许多女人不同的地方。其实，刚才我也是杞人忧天，替他人犯愁，流起了眼泪，与咱们的事没关系，放心吧！”

“哪你在‘忧’谁的‘天’呢？”

“你可真爱钻牛角尖！我想起了那个小英子，就是王秀英。我遇到了你，这样一个诚实善良，又爱我心疼我的好男人，是我的福分和幸运。小英子可能就没有这种福分和幸运了，我隐隐有一种感觉，她那个男朋友好像有点儿靠不住。”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提醒她一下呀！”

“一种说不明白的直觉，怎好说出口来？并且他们两个自幼一起长大，整个村子都知道他们是未婚夫妻，两家老人都已经认可了的。小英子对男方爱得非常痴情，每月从自己微薄的工资中省出点儿钱来资助他读大学。万一男方一旦负心，我担心王秀英会变成㰾桂英。”

“是啊，真到了那一步该咋办呢？可不能看着小英子这样毁了。”

“你也心疼了？”

“别瞎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嘻嘻，瞧你那小样儿！谁也不希望她有那一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吗？真的比亲姐妹还亲。俺妈还认她做干女儿呢！要是真的有那一天，我看只有两个办法使她转忧为喜。”

“哪两个办法？”

“一个是把我变成男的，她说了，我如果是个男的，她就嫁给我。嘻嘻。”

“哼！还笑，又胡咧咧。”

“另一个办法是我去当尼姑，把你让给她。她说过，很羡慕我，找了个好男人。”

“英英，你再胡说八道我可真生气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任何女人也没办法代替的，你去当尼姑，我就去当和尚。”

“嗯，这就对了！你的爱情是完全属于我的，一星半点儿也不能分给别人。如果你有了花花肠子，那当㰾桂英的就是我。哈哈，当心鬼捉王魁啊！”

“别闹了，我们说过永远不离不弃的。又想了，让我再搂紧亲亲。”

“不行，今天的节目到此结束，暂停！”晓英做了个暂停的手势，说，“我妈说了，明天会被折腾得很累，让我们今天不要睡的太晚。我该回去了，新郎官儿，养好精神，耐心等着我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