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2025.12.12. 多云 9~13℃</p><p class="ql-block">清晨出门时天色灰蒙,云层低垂,像一层薄纱裹住了外滩的轮廓。我裹紧大衣走过熟悉的街道,风从黄浦江面吹来,带着湿气与城市清晨特有的静谧。久事艺术空间就在18号的转角,那座老建筑依旧挺拔,柱廊对称,旗子在微风中轻轻摆动。行人匆匆,车流不息,而我忽然停顿了一瞬——仿佛这建筑不只是砖石堆砌的躯壳,而是某种记忆的容器,正等待被重新唤醒。</p> <p class="ql-block">恍然之视</p><p class="ql-block">——胡里奥·阿纳亚个展</p><p class="ql-block">走进展厅前,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红黄相间的展名贴在墙上,“Una mirada per Julio Anaya”斜排在下方,像一句低语,又像一声提醒。木质地板映着头顶射灯的光,脚步声被吸进寂静里。我忽然想起昨天读到的一句话:“我们看画,其实是在看时间的裂缝。”而此刻,我正要走进一个用废纸板、旧画框和剥落墙面搭建起来的“裂缝”。</p> <p class="ql-block">《德累斯顿附近的山丘与犁过的田地》,让我想起那些被遗忘在阁楼里的老相册——画面模糊,边角卷曲,却比任何高清影像都更接近真实。他不画新东西,而是把经典撕开、揉皱、再贴回去。那些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山间行走的恋人、沉思的女子……全都嵌在破旧的画框里,挂在斑驳的墙上,像是从历史的夹缝中挣扎着探出头来。他用脆弱对抗永恒,用朽坏质问记忆。这不是复刻,是重审;不是致敬,是诘问。</p> <p class="ql-block">《逃避批评》</p><p class="ql-block">那位穿红裤白衫的男子伸出手,像是要触碰什么,又像是在拒绝。他的画框金光斑驳,墙上的涂鸦像时间的爪痕。我忽然想到,所有经典人物一旦脱离原境,就会变得陌生。他们不再是故事里的角色,而成了漂泊的符号,在不同的墙上流浪,在不同的语境里被重新解读。阿纳亚没给他们新生命,只是让他们的旧伤暴露出来——那正是我们共同的伤:被复制、被传播、被消费,却越来越远离本真。</p> <p class="ql-block">《死岛》</p><p class="ql-block">湖面如镜,小船静泊,山影倒映水中。可画框上的涂鸦像一道裂痕,划破了这份宁静。我忍不住伸手轻抚那层磨损的边缘,指尖传来粗糙的触感。这画不该这么美,也不该这么破。可正是这种矛盾让它立住了——它不假装完整,反而因残缺而真实。就像我们每个人,谁不是带着裂痕活着?只是多数人拼命遮掩,而阿纳亚偏要把它框起来,挂上墙,说:看,这才是艺术本来的样子。</p> <p class="ql-block">《敗给爱、美和希望的时间》</p><p class="ql-block">一群人围在户外,动作各异,仿佛正在进行某种仪式。蓝天之下,树木摇曳,可画框上的彩色涂鸦像现代的喧嚣,强行闯入古典的秩序。我站在那儿,忽然觉得这不只是画中人物的仪式,也是我们的——每一次走进美术馆,不都像参加一场无声的典礼?我们肃穆、凝神、拍照、离开,然后继续奔向地铁与咖啡馆。可有没有一瞬间,我们真的“看见”了什么?</p> <p class="ql-block">《熟睡的女孩》</p><p class="ql-block">她坐在窗边,手托脸颊,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她的肩头。那是一种温柔的光,像午后三点的客厅,像母亲未曾说出口的牵挂。可她的画框却布满裂痕,深色木纹里藏着岁月的划痕。我竟有些不忍多看——仿佛多看一眼,就会惊扰她的沉思。她不属于这个展厅,她属于某个老房子的客厅,某个被遗忘的相框角落。阿纳亚把她找回来,不是为了展览,而是为了提醒:有些凝视,本就不该被打扰。</p> <p class="ql-block">《基督》</p><p class="ql-block">十字架上的耶稣在破墙前显得格外沉重。杂草从砖缝里长出,光线从上方斜切下来,像一道审判的光。我站了很久,不是因为信仰,而是因为那种“被钉住”的感觉太熟悉——我们都被钉在各自的十字架上:时间、记忆、身份、意义。阿纳亚没有美化它,反而让墙更破,画更旧。他似乎在说:别指望救赎来自完美,真正的光,往往照进裂缝。</p> <p class="ql-block">《罂粟花田》</p><p class="ql-block">一面墙,剥落着蓝白漆皮,中央嵌着一幅风景画。植物从左侧垂下,砖石从右侧裸露。这墙本身就像一幅画,而画又成了墙的一部分。我忽然笑出声——这不正是阿纳亚的诡计吗?他让我们分不清什么是作品,什么是背景;什么是修复,什么是腐朽。艺术不在画框里,而在画框与墙的交界处,在那条模糊的线上。</p> <p class="ql-block">《雪中三棵树》</p><p class="ql-block">可口可乐的红底白字纸箱上,嵌着一幅金色小画:森林静谧,天空湛蓝。工业的喧嚣与自然的宁静撞在一起,荒诞又合理。我盯着那商标,竟觉得它像一面当代图腾——我们崇拜效率、消费、速度,却在心底偷偷藏一幅田园梦。阿纳亚把梦装进废纸箱,不是讽刺,而是诚实:我们的诗意,本就生于废墟之上。</p> <p class="ql-block">《哈林达尔远眺》</p><p class="ql-block">阴沉的天空下,孤树立于荒原,画框由枯枝拼成,金边早已褪色。它不美,甚至有些压抑,可我却看得最久。那种古朴与沧桑,不是做旧的工艺,而是时间亲自盖下的印章。我们总想留住美,可阿纳亚偏偏展示美的溃败。可奇怪的是,正因它残破,我才觉得它活着。</p> <p class="ql-block">《持冬青花瓶的女人》</p><p class="ql-block">她戴着花环,穿橙白衣裙,背景是跳跃的几何色块。可画框烧焦了,边缘焦黑卷曲,像被火吻过。我无法判断这是意外,还是刻意为之。但那一刻,我忽然“恍然”——所谓“恍然之视”,或许就是当美与伤并置时,那一瞬的心颤。我们以为艺术是视觉的享受,其实它是心灵的震颤。</p> <p class="ql-block">听说阿纳亚六岁就开始学画,后来离开,又回来。像一场漫长的出走与回归。他在废弃建筑里创作,在废纸上作画,仿佛一直在寻找某种“原初”的状态——不是完美的技法,而是真实的痕迹。</p><p class="ql-block">我走出展厅时,天已放晴。阳光穿过云层,照在外滩的石墙上。我回头望了一眼那面旗帜,它正高高飘着,像一面不灭的信号。</p> <p class="ql-block">感谢你的到访,关注和点赞!</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4cdiknzx" target="_blank">久事美术馆</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gk70enk" target="_blank">外滩14号</a></p> <p class="ql-block"><a href="https://www.meipian.cn/5i6b9btp" target="_blank">N+艺术中心:枢纽</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