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旅途·过客

我是李蒙格3322796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人世间,时事更迭,物换星移,总是在不停地变换。现实里真实存在的东西,像是给每一个鲜活的生命提供了体验大千世界的道具。看多了过去的影像,让人有种奇怪的感觉——似近似远,似真似幻……那些道具早已不复存在,当年的体验感却又真实地留在了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刷到一段九十年代的老视频,看到开篇的绿皮火车,我想起了1999年,我从济南火车站花26块钱买了站票回天津。等火车开动的时候,没有座位的大家都在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处”。我已经很有经验地跟着拥挤的人群挪到两节车厢的连接处。那里虽然晃动得厉害,但相对宽敞,等火车行进久了,大概率能坐地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还真幸运,很快在火车门后的过道里找到了属于我的位置。等着火车开动,我坐在拉杆箱上,看着窗外的农田,听着车轮撞击路轨“咯噔……咯噔蹬……”的声音,长长的列车厢还不时晃动几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哎!年轻人,你好!我可以坐在旁边吗?”一个长相粗犷、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用一种独特的口音跟我打着招呼,并透露着一种让我不能拒绝的语气,想要坐在过道的另一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还有啥说的。同是坐车赶路的人,我赶紧把箱子贴在墙的一侧,给他让出更大的空间:“大叔你坐,这地方就属于咱俩啦!”我笑着跟他说,也算是回应他的招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下他高兴了,把搭在肩上的衣服丢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顺手从包里拿出六瓶啤酒和真空包装的烧鸡……我真没看出他包里能有那么多啤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绿棒子摆了一排,全是济南趵突泉啤酒,烧鸡是德州扒鸡。</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弟,要不要一起喝?”他拿起一瓶啤酒递给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谢谢你,我不喝酒……你自己喝吧!”我可不敢接。那时候年轻,出门还是防备着坏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也没多说话,拿牙咬开瓶盖,一口就是小半瓶。灌了几口酒,那人的话就多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也去北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是,我到天津就下了。你这是去北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啊对!我去西藏办事处,去住几天。”</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哦,你是西藏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咧嘴一笑:“是的,我家乡在康巴地区,现在拉萨的喜马拉雅大酒店做个经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候我才明白,他为什么口音有点独特。原来是个“康巴汉子”,不修边幅的粗犷也能理解了,却真看不出他是个酒店的经理,倒像是老家集市上开着农用三轮车收牛羊的回民。</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原来是这样!我听你的口音也不像山东人,你来济南出差啊?”我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闲聊着。他啃着烧鸡,两瓶啤酒已经快喝光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来看儿子,我的两个孩子在济南的西藏中学上学。我每过几个月就会来看看他们,然后再去北京趟,好多同学和朋友都在那边工作。”</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济南有个专门为西藏人开设的中学,让藏族的孩子们在内地受教育。</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酒越喝越多,他还拿出小零食跟我分享。当问到我名字的时候,我还是很警觉的,没敢告诉他真名。他倒实在,咧嘴一笑:“我叫次旺欧珠,你到拉萨可以来喜马拉雅大酒店找我。”说完还拿出张纸写下他的名字和联系方式——一串BB机号码。为了表示尊重,我郑重其事地双手接过,折成几折夹在了钱包里。</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继续喝着剩下的酒。沿途车站停靠的时候会有人上下车,他便把酒瓶尽量放到靠墙的位置,自己起身让出过道。或许藏区跟汉地生活习惯不同,他的席地而坐是那么的自然而随意,跟他的大块头比起来显不出半点笨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了沧州站,六瓶啤酒喝得还剩一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咦!看来你的酒喝不到北京啦?”我看着那几个空酒瓶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哈哈哈是啊,我爱喝啤酒,还有我们西藏的青稞酒,坐车无聊喝着玩嘛!”他说完又露出笑脸。现在想起来,那个年代还真有一款很有名的藏族白酒——藏香春,大一点的酒店都有漂亮的女销售在推销这款青稞酒,不仅买酒还给客人献上洁白的哈达。</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坐在拉杆箱上看着他,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陌生人的笑,路途中的酒,还有那个只见一面却认真写下来的名字和联系方式的坦诚,像是旅途中偶然亮起的一盏明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火车到天津时,我起身准备下车。他拍拍我的肩膀,像送自己孩子一样跟我说:“小兄弟,再见!扎西德勒!”那声音混着酒气,却透着真性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从小被教育“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看到这个大叔的举止,我一时找不出太合适的方式应对。虽然笑着挥手告别,却掩饰不住动作的生硬,还是太年轻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下车以后,我缓缓走在站台上,那列绿皮火车拖着长长的车厢就停在旁边。兜里那张写着“次旺欧珠”的纸条,好像在提醒着今天的我:人生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曾在某个瞬间,让你觉得世界没那么冷漠。</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多年过去,BB机早就成了老古董,那张纸条和当年的旧钱包也早已不知去向。但那段火车过道里的短暂同行,却像车轮和路轨碰撞时发出的“咯噔——咯噔”的节奏一样,留在了记忆深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时光匆匆流逝,你永远不知道下一趟车会遇见谁,又会留下怎样的故事。人生是旅途,相遇皆过客,但总有一些细碎的闪光点,让人回忆起来感觉心里很舒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