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潞城 烟火生暖

杨建斌

　　寒潮裹着刀子似的寒风扑来，呼啦啦刮过街巷屋檐，天地间霎时被苍茫吞了去，连呼出的气都凝成白霜，吸一口，冰碴儿似的钻鼻子。可偏偏这冷冽里，雪花像扯碎的云絮，先是星星点点飘，渐渐就成团成簇，2025年的第一场大雪，就这样裹着一身素衣飘然而来。

潞城这座小城，瞬间被描成了一幅晕开的水墨画——青砖黛瓦晕上白，檐角的冰凌挂着雪绒，巷陌墙头覆着一层软乎乎的绒毯，往日里吵吵嚷嚷的街面，竟被这一片白摁下了静音键。大地已然被白雪覆盖，那些耐寒的花草树木却依旧展露着风姿，给冬的灰冷添了几分生机。身边的比熊蹦跳着，鼻尖凑着雪，鼻端似有若无的幽香，入眼是漫天粉白，我们一同享受着落雪的温润。

　　走在街上，脚下的雪“咯吱咯吱”响，像老辈人坐在炕头絮叨过往，一步一声，敲着时光的节拍。远处的群山早没了秋冬交织的斑斓，墨绿的松枝托着厚雪，褐色的山石藏在白幔后，成了银装素裹的模样；街边老树的枝桠上，雪粒一颗挨一颗，坠得细枝微微弯，乍一看，倒像是开出了一树素白的花，风一吹，雪沫子簌簌落，落在肩头，凉丝丝的，却又软乎乎的。整个世界像闯进了童话，喧嚣声、叫卖声都被这无边的白吸了去，只剩下浩浩荡荡的静，连鸟儿都躲进巢里，不肯打破这雪天的安宁。平日里揪着心的得失、绕着脑的烦忧，往这纯净里一搁，竟显得比针尖还小，不值当了。

寒风往衣领里钻，顺着后脊梁往下溜，可眼前的景却暖得人心里发烫。环卫工人弓着背扫雪，竹扫帚划过积雪，扫出一道干净的辙；街角窗户漏出的暖光，把窗玻璃熏得蒙蒙的，隐约能听见屋里粥锅咕嘟冒泡的声响，还有勺子碰着锅沿的叮当声；路人相互扶着走过滑溜溜的路面，掌心碰着掌心，那点热乎乎的温度，竟比揣在兜里的暖手宝还管用。我总想把这雪从落下到停住的模样用文字记录下来，可又觉得词穷，哪是文字能描尽的，这雪落下来，是把整个世界都洗干净了，墙根的枯草盖了雪，路边的垃圾掩了痕，吸一口空气，满是雪的清冽，连肺腑都是清清爽爽的。

雪这东西，来得轻，去得也快，可落在心里的印记，却能留很久。就像咱守着这小城过日子，总觉得日子平淡，可脚迈出去又收回来，才发现根早就扎在这砖缝里、雪地里了。寒潮再烈，雪再冷，抵不过屋里的热粥，抵不过柴米油盐热炕头，抵不过这片土地揣着的暖。

寒来暑往本就是寻常，就像这雪，今日落满街巷，来日便化成水渗进土里，等着开春滋养太行山下的庄稼。生活里的那些冷，何尝不是如此？总会被一碗热饭、一片真心化了去。寒潮落雪的凛冽里，小城的烟火气悄悄生暖，这暖，是日子里最动人的底色。原来最素的雪色中，裹着最踏实的日子，藏着咱老百姓最盼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