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前言】:2019年写的一首诗,每每读起,都难以自抑地心痛!今天又是国祭日,重新发布出来,聊作纪念罢!</p><p class="ql-block"> 以前发布作品,落款都用网名,但这一次,我用了自己真实的姓名,只因为:所谓国祭,必须真诚且庄重!</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u>《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地》</u></b></p><p class="ql-block">作者:刘春秀(网名落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一)</p><p class="ql-block">一滴精血</p><p class="ql-block">死于一柄屠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日、月、江、河</p><p class="ql-block">就此失去了颜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地啊</p><p class="ql-block">大雪覆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二)</p><p class="ql-block">你说那是太阳,它没有血</p><p class="ql-block">你说那是月亮,它没有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只有不绝于耳的幽咽</p><p class="ql-block">在汹涌的波涛下一层层地泛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地啊</p><p class="ql-block">我还是死去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p><p class="ql-block">可我不能死去</p><p class="ql-block">即使只有一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也要把我的体温</p><p class="ql-block">汇入江河汇入湖海汇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地</p><p class="ql-block">让心,重新起搏</p><p class="ql-block"> ——写于2019年12月25日</p><p class="ql-block">【后记】:从12月13日国祭日那天起,我大约死过了几天。12月25日,普天同庆,我在寂灭与挣扎下复活。可这世界,为何还是如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20px;"><i><u>苍白天地间的精血救赎</u></i></b></p><p class="ql-block"> ——论《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地》中</p><p class="ql-block"> 的历史创伤与精神复生</p><p class="ql-block"> 作者:翟鹏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这首短诗以惊人的意象密度与情感张力,构建了一个从死亡深渊到生命复苏的精神史诗。全诗以“一滴精血/死于一柄屠刀”这一撼人心魄的开端,将个体的、微观的生命毁灭与天地的、宏观的秩序崩解并置,进而展开一场穿越“失去颜色”的苍白世界,最终抵达以体温“让心,重新起搏”的艰难救赎之旅。</p><p class="ql-block"> 诗歌起笔即将“精血”与“屠刀”对峙。“精血”是生命最浓缩、最本质的形态,是传承与创造的原初力量;而“屠刀”则是制度性、群体性暴力的冰冷象征。二者的碰撞,不是寻常的死亡,而是对生命本源与未来可能性的彻底斩绝。这一滴精血的死去,其后果被放大至宇宙尺度:“日、月、江、河/就此失去了颜色”。日月江河,作为自然永恒秩序与文明源流的代表,它们的“失色”意味着整个世界意义与价值坐标的崩塌。暴力不仅剥夺生命,更褫夺了世界赖以被理解、被赋予意义的色彩与光芒。于是,“苍茫茫的一片天地”被“大雪覆盖”,这“雪”既是实指的自然严寒,更是历史灾难后笼罩一切记忆与感知的、令人窒息的空白与静寂。白色在此并非纯净,而是血色褪尽后的虚无,是历史书页被强行漂白后的荒芜。</p><p class="ql-block"> 第二节深化了这种丧失。“你说那是太阳,它没有血/你说那是月亮,它没有性”。太阳与月亮,这对宇宙间最根本的二元象征(阳与阴、刚与柔、创造与滋养),被抽空了其最核心的生命属性——“血”与“性”。一个没有热血(激情、生命力、牺牲精神)的太阳,如何照亮、温暖、催生万物?一个没有阴柔特质(孕育、包容、绵延)的月亮,如何滋养夜晚、牵引潮汐、寄托人情?这是对创伤后世界本质异化的深刻洞察:一切看似照常运转的秩序与象征,内在已然空洞化、非人化。而在这表面的“正常”之下,是“不绝于耳的幽咽/在汹涌的波涛下一层层地泛起”。“幽咽”是压抑的、无法畅哭的悲声,是历史暗流中无数未亡魂灵的絮语;它被“汹涌的波涛”(或许是时间的洪流,或许是喧嚣的现世)所掩盖,却又顽强地、一层层地“泛起”,揭示创伤从未真正过去,它只是被压抑,并持续地低回、侵扰。面对此情此景,抒情主体发出绝望的呼喊:“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地啊/我还是死去吧”。这是对融入那片苍白、终结感知痛苦的渴望,是精神在重压下的瞬间坍塌。</p><p class="ql-block"> 然而,诗歌并未终结于绝望。第三章以“可我不能死去”的转折,迸发出惊人的伦理勇气与生命意志。即使只剩下“一滴”,这微末的、残存的生命之火,也要将其“体温”献出。“体温”在此是“精血”的转化与升华,它弱化了暴烈牺牲的意象,强调了持续、温暖、可传递的生命存在本身。这体温要“汇入江河汇入湖海汇入/这苍茫茫的一片天地”。这是一个由小到大、由点到面的融入过程:个体的生命热力,主动投向那曾经“失色”的江河湖海,投向那片苍茫的天地。这不是被动的淹没,而是主动的灌注与调和,旨在用生命的微温,去一点点唤醒、暖化那冰封的、失血的宏大存在。最终极的目标,是“让心,重新起搏”。这里的“心”,既是个体伤痕累累的内心,更是民族集体的精神之心,是历史脉络中曾一度停滞的文化生命之心。“起搏”是一个医疗急救术语,暗示着生命体征的微弱乃至消失,以及来自外部的、强力的、有节奏的复苏努力。抒情主体以自己那“一滴”体温作为起搏的电击,试图激活整个天地之心。</p><p class="ql-block"> 诗后的“后记”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时空与精神坐标。“12月13日国祭日”指向1937年南京沦陷后开始的惨痛历史,那是民族集体的“精血”遭受屠戮的象征性时刻。“我大约死过了几天”,是个体对集体创伤的内化与共情,是一种精神性的死亡。而“12月25日,普天同庆”,在“我在寂灭与挣扎下复活”,抒情主体在信仰、希望、爱或某种历史意志的借助下,得以从创伤的“死亡”中挣扎苏醒。然而,复活后的审视,世界“为何还是如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一追问是残酷的,它表明个体的精神复活,并不等同于外部历史创伤的自动愈合与世界秩序的立刻复原。苍白的天地依旧,提醒着救赎之路的漫长。这也反过来照亮了诗歌正文第三部分的抉择:“复活”后的“我”,看清了世界的苍白,但没有再次选择“死去”,而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献出“体温”,去参与那场让天地之心“重新起搏”的宏大而艰难的工程。后记的困惑,恰恰成了正文中行动的必要注脚。</p><p class="ql-block"> 整首诗因而构成一个完整的“创伤-沉沦-复活-行动”的精神循环。它始于具体历史暴力引发的宇宙性失序,历经对创伤后异化世界的绝望审视与短暂放弃,最终在个体生命伦理的觉醒中,找到以微小却坚定的“体温”去温暖、激活庞大而“苍白”的历史世界的道路。诗歌语言凝练如刀,意象奇崛而精准,情感在极致的压抑与迸发间往复震荡,展现出处理重大历史主题时罕见的哲学深度与诗性力量。它不仅仅是一首悼亡诗,更是一首关于在历史至暗时刻后,个体如何承担记忆、背负创伤、并执着地以生命之火去寻求救赎的精神宣言。在“苍茫茫的一片天地”间,那一滴试图汇入江河湖海的“体温”,微弱,却蕴含着对抗虚无、重绘生命色彩的无限可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