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和媳妇是高中同学，都是实打实的八零后，如今双双迈过了四十五岁的门槛。</p><p class="ql-block">香港对老婆来说是魂牵梦萦的故乡，对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海口人而言，却是只在电视里见过的远方。活了四十多年，我除了偶尔去邻市逛逛，几乎没踏出过海南岛一步，更没有去过超级大城市，包括香港。这次出行本没有什么宏伟计划，纯粹是老婆想带孩子们回娘家看看，顺便圆我这个“老岛民”的心愿，让我开开眼界。一家四口，两大两小，就这样揣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旅程。</p><p class="ql-block">记忆拉回到多年前的高中校园，她是班里唯一的香港姑娘，说着带点粤语腔调的普通话，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格外动人。如今结婚十余载，大女儿十三岁，性子懂事又内敛，出门总背着相机，恨不得把沿途所有风景都定格下来；小女儿八岁，活脱脱像个小炮仗，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小嘴巴里总有问不完的问题。出发前那几天，小女儿天天缠着老婆叽叽喳喳：“妈妈，香港的房子是不是都像积木一样堆得高高的呀？”“叮叮车真的会‘叮叮’叫吗？”</p><p class="ql-block">初到香港，我们跟着老婆直奔中环街头，目标是寻找她儿时最爱的叮叮车。我这个“路痴”加没见过世面的“新手”，望着满街密密麻麻的繁体字路牌和行色匆匆的人群，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老婆却熟门熟路，牵着小女儿的手笑着说：“走，妈妈带你们坐我小时候天天坐的车。”叮叮车的站台没有遮雨棚，我们和几个本地街坊挤在路边等车，大女儿举着相机，对着远处缓缓驶来的深绿色电车频频按下快门；小女儿则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张望，嘴里还不停念叨：“怎么还没来呀，怎么还没来呀。”</p><p class="ql-block">电车“叮叮”一声，慢悠悠靠了站。老婆笑着提醒我：“记得哦，后闸上车，前闸下车，投币就行，三块多港币一位，划算得很。”我是紧跟其后上了车。大女儿自觉地扶住扶手，小女儿却兴奋得一溜烟冲上楼，抢占了二楼靠窗的好位置。复古的木质座椅带着点岁月沉淀的旧质感，被春日的阳光晒得微微发烫。小女儿刚坐下就忍不住伸手去摸车窗，老婆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别伸出去，不安全。”</p><p class="ql-block">电车缓缓启动，车轮碾过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配上清脆的“叮叮”警示铃，一下子把人拽进了老香港的怀旧氛围里。车厢里没有空调，自然风从敞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海风独有的湿润气息，还混着街边茶餐厅飘来的醇厚奶茶香，以及鱼蛋摊那勾人的咖喱味。我倚着车窗向外望，一侧是中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穿西装打领带的上班族步履匆匆；另一侧则是老婆儿时熟悉的老街，骑楼底下挂着五颜六色的招牌，“茶餐厅”“士多店”的繁体字在阳光下格外醒目，透着一股子亲切的烟火气。</p><p class="ql-block">老婆指着路边一栋斑驳的老建筑，眼里满是怀念：“我小时候就住这附近，放学常和同学坐叮叮车去铜锣湾买零食。”大女儿闻言，立刻举起相机对准那栋楼按下快门，小声说道：“妈妈，我要把你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拍下来，带回家慢慢看。”小女儿则趴在车窗上，歪着脑袋好奇地问：“妈妈，那你小时候坐叮叮车，会不会像我一样总想站起来呀？”老婆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地回答：“当然会呀，那时候你外婆总按着我，生怕我摔着。”</p><p class="ql-block">中途经过铜锣湾，一股浓郁的鱼蛋香飘进车厢，小女儿立刻吸了吸鼻子，吵着闹着要下车。我们便跟着老婆，七拐八绕钻进路边的小巷，找到一家毫不起眼的鱼蛋摊。摊主是个白发阿婆，见到老婆，立刻用粤语热络地打招呼：“好久没见你啦，带老公孩子回来探亲呀？”老婆笑着和阿婆寒暄，转身给我们每人买了一串鱼蛋。五块钱一串的鱼蛋，Q弹爽滑，入味十足。小女儿吃得满嘴都是咖喱酱，活像只小花猫，大女儿则细心地拿出纸巾，帮妹妹一点点擦干净嘴角。看着这一幕，我心里暖洋洋的——原来这就是普通人的旅行，没有刻意打卡的仓促，只有家人相伴的松弛与惬意。</p><p class="ql-block">后来我们也去了太平山顶，排了好久的队才坐上缆车。山顶的风景确实壮观，密密麻麻的高楼一直延伸到海边，与碧海蓝天相映成趣。可无奈人实在太多，连拍照都要抢位置，小女儿全程皱着小眉头，嘟囔着“好挤呀，好挤呀”。晚上去维多利亚港看“幻彩咏香江”，海边早已挤满了来自五湖四海的游客，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落脚的空位。小女儿趴在我肩膀上，看着对岸璀璨变幻的灯光秀，没一会儿就打起了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可爱极了。香港的交通确实发达，地铁、巴士、叮叮车四通八达，可耐不住景点实在太多，连着逛了几天，小女儿彻底扛不住了，最后双腿发软，只能由我和老婆一人一边扶着她，慢慢往前赶路。 相比之下，还是叮叮车里慢悠悠晃荡的时光更让人留恋。</p><p class="ql-block">离开香港那天，我们特意提前一个小时赶到坚尼地城站，就想再坐一次叮叮车。这一次上车，小女儿已经不像来时那般兴奋雀跃，只是安静地靠在老婆怀里，眨巴着眼睛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大女儿则捧着本子写写画画，说是要把这次旅行的点滴都记录下来。老婆轻轻握着我的手，柔声说道：“下次呀，我再带你去我小时候常去的公园逛逛。”我点点头，望着车轮下不断延伸的铁轨，心里满是感慨。我这个半辈子没出过岛的海口人，因为老婆，因为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对香港这座城市，有了全然不一样的认知与情愫。</p><p class="ql-block">如今再想起香港，最先浮现在脑海里的，不是太平山顶的璀璨夜景，也不是维多利亚港的流光溢彩，而是叮叮车里拂面的清风、街边五块钱一串的鱼蛋、老婆和老街坊亲切的寒暄，还有两个女儿脸上洋溢的笑容。那清脆的“叮叮”声，像一串温暖的风铃，轻轻串联起我们一家四口的细碎时光，也成了我对香港最真切、最温暖的独家记忆。原来最好的旅行，从来不是打卡多少景点，而是和最爱的人一起，用心感受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小美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