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岳母 文/李宏伟

孙天才

我的岳母 文/李宏伟

自从才哥提议每人写一篇关于岳父岳母的文章后，我总觉得千头万绪，迟迟没能落笔。直到今天，阴历十月初一，我们四家亲人一同去坟地祭奠两位老人之后，在饭桌上，才哥说大家写的文章已汇编成书，即将付梓。我问，现在动笔还来得及不？才哥说，当然可以。

作为三女婿，从前我常年跑车在外，与老人相处的时光零散又短暂。后来，老人渐渐年龄大了，腿脚显得不灵便，才哥在外面忙于工作，姐姐们要打理大片农田，我们住在城里，冬天有暖气，老人便与我们同住的时间多些。那些朝夕相伴的日子，让我真正读懂了岳母，读懂了她一生的慈爱、善良，以及刻在骨子里的感恩与纯粹。

岳母是个极重情义的人，好客又爱操心，谁若对她有什么好，她总是惦记着，想方设法要把这份心意加倍还回去。南龙池村的莲莲家，也是从黄河滩迁移上来的。因她的父亲和岳母的大哥是旧交，这么多年，每逢年节时月，莲莲总会提着鸡蛋、拎着热气腾腾的羊肉泡来看岳母。岳母始终记在心上。莲莲在县上工作，离我们家也近些。岳母时常让妻子给莲莲送些地里挖的野菜、我们种的葡萄，或是姐家捎来的新鲜冬枣。有一年，莲莲腰扭伤了，岳母知道后，当即让我开车，买了几样食品去探望。路上，岳母反复念叨：“人家老惦记着我，咱总得做点什么才安心。”

岳母的善良，从不是轰轰烈烈的举动，而是藏在每一件替别人着想的小事里。几年前，她的侄子炳林去世。念及炳林的好，老人执意要去兰州见侄子最后一面，让我们给她买高铁票。看着她腿脚不方便，一出门就离不开轮椅，想着自家有车，怎能让老人受这份奔波之苦，我便决定开车送她去。一路上山洞多、限速多，往返回来后，手机上收到几条违章信息。岳母得知后，很愧疚，反复自责着：“都是因为送我才造成的，这钱该我出，不能让你们又受累又花钱。” 农闲时，我们怕她总是呆在家里会感到寂寞，也常常拉着、推着她去同洲湖、南湖、洛滨大道去散心。有一次，孩子们放假了，提议和岳母一块去山西那边转转。岳母既满心向往，又怕自己行动不便拖累我们，一再推辞着不出去。孩子们拉着她的手撒娇说：“婆，我们就是想陪你出去好好逛逛，解解闷，你要不去，我们去还有啥意思。” 到了王家大院，我们推她上坡、下坡，抬着轮椅过门槛、上台阶。看着我们满头大汗，她不停地念叨：“看把你们累的，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净给你们添麻烦。”

平常，岳母坐在门口晒太阳时，巷里不管是年长的，还是年轻的，都爱围过来和她聊天。大家都说她头脑清晰，说话温和又通透，每一句话都让人心里暖暖的。巷里有个媳妇总在她面前抱怨家里人，岳母是基督徒，总会耐心劝道：“要和家人和睦相处，家里人才是最亲的人，凡事多包容，日子才能舒心。” 她的信仰，早已融入了生活的一言一行，成为了她做人的准则。每天早晚，她都会静坐在床上读圣经，做祷告。我曾在客厅多次听到过，在她的祷告里，有对我们这个家庭每个人的平安祝福，有对教会诸事的牵挂，也有对那些她知晓的、正在难处的人的祈愿。她常说：“我年纪大了，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了，只能在上帝面前多祈祷，祝愿大家都平安喜乐，事情顺心。”

才哥退休后，在家里盖好了新房。去年，岳母执意要回去过年，说：“往年都在西安过年，总要你们跑来跑去的。今年在老家过，省得你们来回折腾。” 她向来是说走就走的性子，腊月初上就给姐打了电话，盼着早日回家。知道我们春节前要做肘子、蒸碗卖，她不愿闲着，说：“别的活我干不动，坐着剥剥葱蒜还能行，多剥些存着，能帮你们省点事。”直到回去前，一个92岁的老人硬是坐在小板凳上，剥够了我们需用的葱蒜。

可谁也没想到，在老家高高兴兴过完年后，正月十三那天，焕姐突然打来电话，说岳母可能是过年太劳累了，这几天心脏病频繁发作。才哥闻讯后立马从西安赶回来，我们把饭做好了他也不吃，直接把岳母送进县人民医院。白天，大家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给她按摩缓解不适；晚上，媳妇和煥姐轮流照料着。正月十五晚上，岳母还像往常一样，睡前为我们全家每个人逐一做了祷告。可凌晨一点多，急促的电话传来，岳母突然病危。我赶到医院时，看着老人奄奄一息的样子，心里十分难受。焕姐当场吓晕过去。家人一边照料着焕姐，一边准备接岳母回家。病房里有人建议找医院的专用车辆，可我执意要用自己的车送岳母回家。岳母与我们同住多年，早已是我生命里重要的亲人，我只想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在岳母的葬礼上，亲戚、朋友、邻里、教会的弟兄姊妹来了满满一巷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掩的悲痛，眼里含着泪水，送葬的队伍拉的很长。她就是这样一个人，用一生的善良和操行，温暖了身边的每个人，让儿女们满心不舍，让邻里们由衷敬重。在岳母离开的这些日子里，我常常忍不住叹气。妻子问我叹息什么，我说：“妈这一辈子太赢人了，给人留下的念想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