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谈排骨米和早酒】

笑閑

2008年是奥运之年，那年喜欢上骑行，买了辆捷安特又买一辆美利达，晨练骑行于郊外或街市。 有一天清晨，骑到任砦北街，发现一家叫湖北渔村的饭店，拾阶而上推门而入。只见滿堂喝早酒人，这是一家早餐只卖排骨米和各种扣碗的饭店。 别开生面别有洞天，心中不由一阵窃喜，这应是我喜欢的氛围和味道！ 从那日起，我便迷恋上这种早餐，一个人；一位置；一碗排骨米；一碗蒸水蛋；一碗拌洋葱，还有一壶花茶。 日子就这么执拗地日复一日，惬意地流淌着。 一日之际在于晨，我的美好的一天，就从浸润着肉香的排骨米开始。这一吃就近乎二十年了。 只钟情一种早餐，只坐在固定的座位上，久而久之固化成了一尊雕像，以至于常有人会前来握手以示敬意。 爱吃，也能让人心生敬意？ 人同其心，心同其理，我亦如此！佩服执著干一件事的人。蔡先生↑他是二七路广州酒家的名片，每次见到他，我都会恭恭敬敬地趋前施礼。 蔡老银发闪烁气度不凡，每次早茶都充满仪式感，举止优雅从容，展现出美食长者风范。 蔡老先生九十高龄了，寿及鲐背之年，每天竟还能骑着电动车来去，几十年了，他是广酒从不缺席的顾客！我们郑州的蔡老，像香港美食家蔡澜 👍 精致而洒脱。九十岁！这是怎样一个高度？ 从前有早酒和排骨米的湖北渔村 疫情期间重新装修后的湖北渔村，早餐停了。 湖北渔村和广州酒家风格迴异，这里提供花茶，不另收费。这里聚集着一群常年光顾的老客，年龄以五零六零后居多，是食中老饕，酷爱油腻，都爱喝点早酒。这里的早餐只有蒸米，大笼蒸排骨、蒸鸡蛋羹以及条子肉小酥肉和丸子，从不备下酒菜。资深食客，可以自行到后厨切辣椒丝拌洋葱，不另收费。在郑州一大早吃米，吃肉喝酒的人很少，湖北渔村接纳的是少众群体，食客们相处时间长，友情融洽。鼎盛时期喝早酒的人很多，慕名来看风景的人也很多。 湖北渔村有个大圆桌，大家戏称主席台，老二老六把持着，能上桌的都是八十年代，在二七路过街楼，天天吃排骨米喝早酒的主。二七路过街楼是陈氏排骨米的发源地。 陈师傅大半生专做排骨米，他的厨艺和人格魅力，魔幻般吸引着众多拥趸。湖北渔村有大块朵颐的吃货；有从不惹事的酒眯瞪；有摆平纠纷的大哥老炮；有三代同吃的家庭；有馋嘴排骨米的儿童…波澜不惊的江湖，是滿堂人间烟火，喧嚣而有秩序，喝的是酒茶，图的是快意人生。象巴蜀人的龙门阵，闲适的人过着慢生活，巴适的很。 ↑ 我每天的标配：一碗排骨米一碗鸡蛋羹，我从十元吃到二十一元。早先更便宜，我起步晚。 我喜欢远离主席台，坐在心仪的11号桌，戴着安踏11号球帽，心中有1 1（要要）。 一隅静谧，足以慰风尘。世间繁华三千，不如一隅清欢。一壶清茶，独品人生况味。 多年来没人知道我姓甚名谁，陈师傅为了上饭方便，叫我文化人。 湖北渔村经营湖北菜，老板是荆州人，服务员阿枝花花是洪湖人，都来自喝早酒的地方。湖北监利盛行早酒，滿大街都是早酒馆，上百年的民俗。此处喝早酒纯属偶然，和湖北没有必然的关系。 我喝早茶象一个潜伏者，遥望江湖，窥听每张桌子上的市井故事。这里尽是些插科打诨的高手，肚子里藏满秘密和故事，他们讲市井俚语，讲道上黑话，听着稀奇新鲜。 陈大厨和老罗每天见面就掐，永远是：你是我儿…。大家从没听烦过，满堂开怀哄笑。老罗天天去，吃排骨米最早，是唯一按买月交钱的人，他年龄最大，是有职业的拆迁户，有钱人还有个小孩不及桌子高，爱吃排骨米，来了就直奔后厨点餐，比妈妈还门清，这一老一小，真给生活添了许多乐趣。这里还有寒冬腊月光膀子的汉子，练过洗䯝功，迸发出的精气神，英气逼人，让喝早酒的人们陡增豪迈！ 🤗我不喝早酒，但很欣赏别人喝早酒。🤗我从不多言，但很喜欢听他们云天雾地。 　　网上说陈师傅像洪七公，贪吃爱喝，不受约束。他的脸总是红扑扑的，下班时骑个小破车，晃晃悠悠飘乎而去。上班时嘴上一支烟，耳朵上夹一支，敬的烟永远抽不完。许多人慕名到店里欣赏他，都喜欢这位笑呵呵晕乎乎的大厨。 陈师傅名连昌，1972年进第一机床厂，恢复学校后他调到食品厂，1980年后下海专做排骨米。他请教一位叫老关的广东理发师，学做粤式蒸排骨。陈师傅去掉了陈皮腐乳，改用蒜瓣豆豉，有了适合本土口味的豆豉排骨。陈师傅的排骨米，最早在过街楼，后来到市民新村，在湖北渔村时间最长。陈师傅走到那，老顾客就跟到那。 陈师傅这一干，就是四十余年，每天四点上班，六点开门营业，日复一日腌制排骨，蒸制扣碗。掀笼盖笼，这一俯一仰的重复着，干的背都驼了。满屉满碗的肉肴，热气腾腾肉香扑鼻，排骨米出笼，陈师傅练就的铁爪功，从不惧怕滚烫。轻轻一抓就起来。 陈师傅是个风趣的大活宝，笑容可掬很讨人喜。他没有手机，也不游山玩水，兜里不装钱，只喜欢抽烟喝酒。一门心事做好排骨米。他的社交活动就是上班，这里桌与桌之间都是熟人，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鱼龙混杂，都是陈师傅的朋友。会吃的人吃厨师，许多人都是为了陈师傅的厨艺和人品来的。 大蒸笼一盖上，陈师傅就有空闲了，他的酒杯永远有酒，他象个领酒人，调动着全场情绪，每天都上演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场景。人生苦短把酒言欢，不问余生还有多少年？太阳升起时的浅酌，让人获得了身心的愉悦和灵魂的畅快。难能可贵的是，在这里喝早酒很少有失态的，大家都恰到好处，把控到腮红微熏而止。微熏时的人都彬彬有礼。 年三十是陈师傅生日，一大早大家都会为他庆生，每年这一天我也会大喝一次早酒。上图：湖北渔村老板为陈师傅敬酒：生日快乐！ 常年喝早酒的人都是有故事的人，聚众喝早酒几十年的地方，那一定是有江湖味的地方。 人生不如意常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你有故事我有酒，喜欢听踩过缝纫机的人讲故事。 《老二》五零后老郑州，住钱塘路一带，上过十八中，小时候就敢钻柜台抱钱箱，顽劣不羁。传说盖亚细亚大厦，工地失窃严重，有人推荐老二看场，盗亦有道，从此太平了。老二又看管了几个工地很有成效，建筑公司为他办理了正式入职老二人脉极广诡计多端，江湖告急，常有人来求他帮忙，摆平纠纷很有一些手段…。 《老六》五零后老郑州，住老百货楼后面。无业游民，二十岁曾被误诊为胃癌，.遭致对人生的绝望，废了学业混迹于社会，学会喝酒，打架斗殴，学会弄钱…。老二很讲义气，我有客人来，他总是去埋单，他希望我能在客人面前有点面子，屡劝不禁。只是因为我曾送给他酒而已。 《一只手》因为有只手五指受伤只能蜷曲着，大家都叫他一只手。他也是五零后老郑州，在杜岭街上过小学，家中姊妹八个。他是一天三喝，是典型的酒眯瞪。身体伤痕累累，有摔伤有撞伤，更有自残伤，不可言喻的自残，他是滚刀肉，对自己下手很狠。他是自由职业者，是郑州最早卖羊肉串的。一只手故事很多，几进几出我一直很想听。酒能让人敞开心扉，第一次我在洗浴中心请他，听他讲鸡呜狗盗，他眉飞色舞讲的很兴奋，酒也喝的快，不一会就突擼到地上不省人事了。我为他开了房间，后半夜有点后怕，又去看了看，他亲哥就是喝死的，一块喝的人赔了十万！前几天我又约他，让他找个饭店再聊聊。我又掂着酒去了，他是坐轮椅被推来的，脊椎还固定着钢板。他骑电动车横穿马路，让大货车撞了，事故责任三七开，他是三。这次是不是喝多了？我没问，问有点多余。.一只手是历经千锤百摔的人，所幸身体结实，声音洪亮底气十足，生命力很顽强，总是乐呵呵的，知足者常乐！ 人有点热爱，有点不良嗜好，才能激发旺盛的生命力。爱喝酒生活才会有滋有味。高兴了！人生就不算白活。我们这代人喜欢喝酒，从前还爱划拳猜杦，如今划拳也快绝迹了。现在年青人喝白酒的少了，大家健康意识觉醒了，也挺好。 我之所以喜欢吃排骨米，是味觉喚醒了乡愁和遥远的记忆。排骨加米，是我中学时的美味，一生都忘不了滋味。 《酱油米饭》六十年代中期我在郑州七中是住校生，学校食堂从不卖米饭。我长在南方，没米饭吃会要命。那时粮食是定量的，学生每月26斤，出生南方的才有5斤大米。广州酒家离学校很近，走过金水路上河堤，我总爱跳过一块块河中的石墩过金水河，上岸就是广州酒家。那时的广州酒家，墙上挂一块“岩茶“大匾，大厅有几排卡座，还有一长排砖砌的煤火灶。卡座每天都坐满讲粤语的老广们，他们爱开玩笑，笑我是专吃白饭的〝细佬哥“，去的次数多了，知道我在广州待过。我每次去都是二两粮票五分钱，要一碗米饭浇点酱油，津津有味甘之如饴。上中学了，多少感到囊中羞涩的寒酸，只是为了吃，也不在乎什么颜面了。那时每周六天在校，家里给我三块五，买饭票时一定会预留五毛钱下馆子用。当时炒青菜烧豆腐一角伍分，我很少买。 如今吃排骨米，每次都会拨开排骨，在米上滴些许酱油，追念我的学生时代。从前的味道，依然美好，回味无穷。酱油白米饭真好吃！👍😂 《蒸排骨》》那时七中食堂，每周五卖蒸排骨，大概是将脊骨肋排先过下油，拌好调料，然后上大笼蒸。第四节下课铃一响，大家都冲出教室，争先恐后的奔跑，整个教学楼震荡着，大家都唯恐买不到排骨，这是当年学校一大景观。卖排骨专设一处，大方桌摞.了几层大蒸笼，师傅们严阵以待，同学们自觉排着长长的队，排骨咸香入味，肉也不少，肉吃完了，就贪婪地吸吮着骨头，真解馋啊！我在一楼，我的座位是全校离食堂最近的第一人。只是还担心操场上体育课的，他们更近。七中䒱排骨真好吃！👍😂 那是经济刚刚复苏的年代，能吃上酱油米饭和蒸排骨自足了。 。 ↑政七街张记瓦罐张老板（中〉 《尾声》疫情之后湖北渔村的早餐停了。2020年在我的协助下，陈师傅被请到网红店政七街张记瓦罐，从此，陈氏排骨米和早酒又热闹起来，老朋友又欢聚一堂了。张老板是市饮食公司最早下海的员工，干过许多营生，最后还是干回老本行，生意火爆，早中晚都是顾客盈门，正宗豫菜口碑极好！ 陈师傅如今干不动了，徒弟小万接班了，深得陈师傅真传。 我也老了，去的次数愈来愈少。 喝早酒的人也少了，年龄大的不敢喝，年青人不爱喝。 时间是个神，它悄悄地改变着这个世界，此消彼长，每代人有每代人的话法。 别问我人生有什么意义？有喜欢吃的，有喜欢喝的，就不算虚度人生！ 秦国庆 2025年12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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