汞矿生涯(八)

<p class="ql-block">  山野秋色正浓,晨雾弥漫,就像好多心事好多际遇搅在一起。晨雾慢慢缭绕升腾,旭日升起之前,明暗争抢更像觉醒与抑制、拨弄与弥盖、阳光与阴暗的生死较量,时光定刻在梦境与现实的交汇处。</p><p class="ql-block"> 我去山里,背一支枪(真枪),同行的还有十来个人,机修青年占多,角色不是工人,而是民兵。为增强国防意识,矿里和很多地方企业一样,成立民兵班,以点带面提高职工严于律己,服从命令听指挥的工作作风。遵义军分区教导队来了个教导员(营长级),带领我们军训,此军训不同于学生排队操练那样喊喊一二一,而是荷枪实弹打靶、拉练行军、战术演习,严格按照实战需要进行,我们要与务川其他几区组成的民兵队伍一起,参加遵义地区组织的地方民兵比武大会,会期一周,参加的有很多企业、地方民兵队伍,规模空前。</p><p class="ql-block"> 我行走于山路,踩露踏雾,胡思乱想,以审视、识雾裹雾为兴,自悟人生哲理:</p><p class="ql-block"> 遭遇真假是非好坏对错善恶美丑等两难判别的时候很多,于是彷徨无所适从就很自然。去山里走走,别避幽深荒寞,赶在早上日出前,认真仔细地、平心静气地看晨雾。山弯欲高,险峻陡峭的山峡间缓慢生成的雾,如刚起笔的画,自下而上,自密而疏涂抹着、弥散着,真实的崖、茂盛的林,裸露的岩,乱蓬的草被渐次地模糊继而掩盖,雾被有方向有规律的气流柔抚,娇媚舞动,活脱脱一条莽山玉带,继续升腾爬高,把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荆棘刺丛掩盖起来,它是在排除障碍,攀爬顶点。 </p><p class="ql-block"> 贪念的人意,原来也是如雾般渐次生成的?</p><p class="ql-block"> 雾气是头天夜里附在万绿丛中的养份,朝晖助纣为虏?施舍阳光掠夺雨露,给予还是索取?晨雾还是洋洋洒洒弥散、舞动,飘绕升腾。</p><p class="ql-block"> 自然界的悲喜也不好判别,但生命仍然周而复始,总在延续,坎坷总会进入平坦,紊乱总会归于有序?</p><p class="ql-block"> 世界是朦胧的,人们也跟着把自己隐避得很好,魔术是秘密,一技之长是秘密,小聪明是秘密,大智慧更是秘密,秘密是资源是功力是身价是财富,哪怕一指一瞬之技,对蒙者就是秘密,秘密因穿上淡定咸言谦恭的外衣而高贵得势,老实本份厚道节制易成政治衡尺,中国的事情哟!</p><p class="ql-block"> 爱情也是朦胧的,所有的恋人都在拼命地为她填充不知深浅甜苦的内涵,心菲开启,未来却关闭,深一脚浅一脚踩出来的全是昏噩。</p><p class="ql-block"> 眼前野刺,芽间打着花苞,白色红色的花瓣欲奋力迸出,绿蒂却裹得很紧,捂着,等熟。</p><p class="ql-block"> 雾已包住整个山头,我离开了那些焉了一夜陡然焕发精神的树枝绿叶,随雾朝高处爬去。</p><p class="ql-block"> 真是一派糊涂,似梦非梦的糊涂。</p><p class="ql-block"> 六年级时地质队几位插班生说的黎子坪,肖家坳,我每天都在那里草地上爬着练瞄准射击。靶上的环数把迷糊的真假对错理清,我的成绩总在五至九环徘徊。</p><p class="ql-block"> 军训月余,遵义来的教导队长和我们一起摸爬滚打,相互建立了同志加兄弟的友情,在务川初赛,我们得了第三,到遵义,队长请我们去他家喝茶,比赛最终得没得名次记不得了。</p><p class="ql-block"> 改革开放春风吹醒了自由市场,已经有一些农民来矿里卖菜卖肉。</p><p class="ql-block"> 文革时以及之前,自由买卖是严令禁止的,当地老乡杀猪只在春节前,出售也躲在山丫口或者隐密的地方,做贼一样行黑市交易。腊月,高海拔地区白雪皑皑,喝雪迎霜的家属们早早就去山丫守候,映光雪雕站在风口浪尖,与“肩架”们讨价还价,选肥肉,巴掌膘最抢手,哪家都是四五个饿狼,每月那点皮包骨保健肉咋够,熬一桶猪油管一年。“一块五” “一块三”,就为两毛钱争,等,宁可“心忧炭贱愿天寒”。也有个别家属喂猪,但遭到“还要不要你丈夫工作了”的警示后就害怕了。</p><p class="ql-block"> 我的唱跳蹦哒仍在继续,篮球羽毛球乒乓球,听歌哼歌孤曲自赏。记得劳资科刘成清科长问过我愿不愿意去学校,我谢绝了,我怨愤乱落地认为老师就是父亲,父亲就是老师。</p><p class="ql-block"> 市场在广播站楼下稍稍宽阔的路上,是自动形成的,那里原有一个县里设的供销社经营点,主营卖统购统销的生活必需品,往来人多,逐渐就成了市场,卖菜的卖肉的都来了,也不像县里那样受管制呵斥。职工之间也开始有了请客吃饭的应酬交际。</p><p class="ql-block"> 星期天休息,车队派货车拉人去务川,名为接送务川人,实际也搭载矿里职工家属,他们要去购物,像乡下人进城那样凑集赶场。去的人多了,买东西当放抢,鸡鸭鱼肉蛋无一不在抢购之列,他们没时间也没心情讨价还价,这就引起县城百姓极大不满,“狗日汞矿的买东西不讲价”,哪怕一毛两毛你还个价啊!仗着钱多是不是,老子们本就度日艰难,还往深渊处推,来一次劫一次,土匪!在车回矿里时便有顽劣娃向其投石砸骂:狗日些抢物又抢人,流传的“女娃儿快快长,长大好嫁汞矿厂”,真不要逼脸。</p><p class="ql-block"> 货车挤满了人,三坑龙井坡路段坡陡且弯多,车厢板被挤甩得咯吱咯吱响,“站稳抓牢,翻下去大家活不成”,司机厉声呵斥。谁不想站稳,到塞了那么多人,车行弯拐惯性加大,谁又站得稳!</p><p class="ql-block"> 为了安全,矿里买了辆客车。</p><p class="ql-block">周六下午五点半从砖瓦厂开往务川,周日下午四点半从务川开往砖瓦厂,票价五角,乘坐的人更多了,四十个坐位,挤上去八十人甚至更多,司机鬼火戳,等人下车再开,“你们不要命我还要呢”。乘车者就赖着不肯下车,这样扯皮往往要等很久,车到务川已经夜深人静。客车看似比原来的货车拉人安全,但由于超载耽误的时间比坐火车好不到哪去。</p><p class="ql-block"> 为避免挤车之苦,我基本两周回家一次,本可以不回的,但有母亲在,父亲走了,姐姐在三十公里外的黄都供销社,二弟也在那里当知青,三弟在工学院读书,我得回去看母亲。同时也和在县里的好友金华面聊。</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