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人活一世,终究要落足于“真实”二字。我们汲汲奔走于红尘,不是为了追逐镜花水月的虚妄,而是在三餐四季、风雨阴晴里,咂摸出世事的真味,把寻常日子酿成属于自己的佳酿。这便是《品味世事》一文叩击人心的内核——摒弃虚幻的执念,锚定当下的真实,于平凡中雕琢丰盈,于纷杂中守得安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古往今来,智者皆以“务实”为舟,渡人生之河。孔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他周游列国,颠沛流离,却始终执着于“克己复礼”的现世理想,不耽于虚无的天命空谈,而是在教化世人、践行仁道的具体行动里,赋予生命沉甸甸的重量。陶渊明厌弃官场的虚与委蛇,归耕田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他放下的是功名利禄的幻梦,拾起的是“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真实生活,在农桑劳作、与自然相融的点滴里,品出了“心远地自偏”的恬淡滋味。苏轼一生屡遭贬谪,从汴京到黄州,从惠州到儋州,他却从未沉溺于怀才不遇的虚妄叹惋,而是在“竹杖芒鞋轻胜马”的行走中,在“日啖荔枝三百颗”的日常里,把颠沛的岁月过成了诗。他写“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清欢”,正是剥离了浮华假象后,对一碗东坡肉、一瓢江水、一轮明月的真切品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反观那些困于虚妄的人,终是在镜花水月中迷失了方向。《红楼梦》里的贾瑞,痴迷于王熙凤的幻影,执迷不悟地对着风月宝鉴空自沉溺,最终丢了性命,他所追逐的,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终究是一场空。南唐后主李煜,前期耽于奢靡享乐,醉心于“雕栏玉砌应犹在”的虚幻繁华,忘却了社稷民生的真实重任,待到国破家亡,才在“一江春水向东流”的悲叹里,幡然醒悟虚妄的代价,却已是覆水难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于我辈凡人而言,“品味世事”从来不是遥不可及的哲思,而是藏在柴米油盐里的修行。作为在尘世中奔波的劳动者,我曾在凌晨的工地见过工友们啃着冷馒头却谈笑风生的模样,也曾在深夜的车间听过机器轰鸣里夹杂的疲惫叹息。我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只是在日复一日的劳作里,扛起家庭的责任,触摸生活的肌理。有人说,平凡的日子太寡淡,可我深知,那些在汗水里收获的薪水,那些与家人围坐灯火的闲谈,那些疲惫时一杯热茶的慰藉,都是比虚幻梦想更珍贵的真实。我们学着把工地的尘土、车间的喧嚣,化作对生活的热忱;把奔波的辛劳、琐碎的烦恼,酿成对日子的深情。就像老农侍弄庄稼,不因风雨无常而怨怼,只是默默耕耘,在发芽、开花、结果的过程里,品味耕耘的意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记得去年深秋的一个傍晚,我结束了一天的流水线工作,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走出工厂大门。晚风卷着街边梧桐的落叶,打着旋儿落在肩头,路灯昏黄的光线下,街角的小摊正冒着热气,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掌勺翻炒着铁板鱿鱼,女人手脚麻利地打包、找零,时不时抬头对食客笑一笑。我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要了一串鱿鱼、一碗关东煮,找了个小马扎坐下。鱿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酱料的香气混着烟火气扑面而来,咬下一口,烫得舌尖发麻,却也暖得心头一热。邻座是个和我一样刚下班的工友,他端着一碗热汤,叹道:“这天儿越来越冷了,还好有口热乎的。”我笑着点头,忽然想起苏轼写的“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原来千年前的温暖与此刻的悸动,竟是如此相似。我们聊起老家的收成,聊起孩子的功课,聊起厂里新调整的工序,那些平日里压在心头的疲惫,竟在一碗热食、几句闲谈里悄悄消解。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虚幻的憧憬,只是眼前的热气、身边的人、口中的滋味,就把“活着”的真实与美好,揉进了每一个寻常的瞬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2, 126, 251);"> 深冬的雪夜,加班到深夜的我走出车间,寒风裹着雪粒迎面扑来,瞬间打湿了睫毛。厂区外的马路被白雪覆盖,路灯的光晕里,雪花像无数纷飞的白蝶,无声地落在路面、屋顶和光秃秃的树枝上。我裹紧单薄的工装外套,踩着厚厚的积雪往租住的城中村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路过巷口的便利店,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我推门进去,暖烘烘的热气混着关东煮的香味涌过来。店主是个熟悉的大姐,见我进来,笑着递过一杯热姜茶:“又加班了?喝口暖暖身子,雪天路滑慢点走。”我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一股暖流从手心蔓延到全身。走出便利店,姜茶的辛辣混着甜意在喉咙里化开,抬头看,雪花还在落,远处居民楼里透出星星点点的灯光,那是和我一样的打工人,在雪夜里守着一盏属于自己的灯。我想起小时候老家的雪夜,母亲会把烧得滚烫的热水袋塞进我的被窝,如今身在异乡,一杯热姜茶、一盏暖灯,竟也让漂泊的日子有了踏实的温度。原来世事的滋味,从不是轰轰烈烈的惊艳,而是雪夜里的一杯暖茶,是寒风中的一句叮嘱,是在艰难里依然能感受到的细碎美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腊月廿八的清晨,我攥着攥得发热的火车票,挤进了返乡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挤满了和我一样的打工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却又透着对家的热切期盼。我身边坐着一位年近五十的大叔,他怀里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里面装着给孩子买的新衣服、给老伴带的城里糕点,还有给老家老人备的降压药。他说,在工地干了一年,就盼着这趟车,“钱赚多赚少不重要,回家团圆才是真的”。火车哐当哐当地往前跑,窗外的风景从林立的高楼变成了连绵的田野,大叔从口袋里掏出干硬的馒头,掰了一半递给我:“垫垫肚子,还有仨钟头就到家了。”我咬着馒头,看着他眼里闪烁的光,忽然想起杜甫写的“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千年前的归乡喜悦,竟和此刻我们心头的热望如出一辙。邻座的小伙子捧着手机,和老家的妻儿视频,他把手机举得高高的,让镜头对着窗外的雪景:“你看,快到家了,今年给娃带了遥控汽车。”孩子的笑声从手机里传出来,车厢里的人都跟着笑了,那些奔波的苦、别离的愁,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对团圆的期盼。当火车缓缓驶入县城车站,远远看见站台外翘首以盼的亲人,我忽然懂得,世事最珍贵的滋味,从不是功成名就的光鲜,而是跨越千山万水的相聚,是风尘仆仆里依然不变的牵挂,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的温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又或是某个周末的清晨,我没有赖床,而是踩着晨光去了附近的菜市场。摊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声、鸡鸭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鲜活又热闹。我在卖青菜的大娘摊前停下,她麻利地帮我择掉黄叶,笑着说:“这菜是今早刚摘的,嫩着呢。”我接过菜,指尖触到菜叶上的露水,清清凉凉的。路过卖早点的铺子,买上两根油条、一碗豆浆,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慢慢吃。看着来往的行人,有挎着菜篮的老人,有牵着孩子的母亲,有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轨道上认真生活,那些细碎的、烟火气的片段,拼凑出世间最动人的图景。我忽然明白,所谓“品味世事”,不过是在这样的瞬间里,放下对“远方”的执念,看清眼前的美好——不是要活成别人眼中的光鲜模样,而是能在自己的方寸生活里,咂摸出甜,品出暖,守住那份踏实与安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世事如茶,只有抛开对“完美滋味”的虚妄苛求,静下心来细细冲泡、慢慢品尝,才能感受到叶片舒展时的清香,茶汤入喉时的醇厚。我们不必强求日子轰轰烈烈,只需在晨起时拥抱第一缕阳光,在暮归时珍惜家门口的灯火;不必纠结于他人的眼光与评价,只需守着自己的节奏,把普通的日子过得有韵味,把平凡的时光填得满温暖。当我们不再执着于抓取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虚幻泡影,而是扎根于真实的生活,便会发现,所谓幸福,不过是把俗淡的日子过得潇洒,把纷杂的日子过得安宁,在烟火人间里,活成自己最想要的模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2px;"> 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从不是海市蜃楼的幻象,而是脚下的土地、身边的人、手中的活计,是我们用心品味的每一个当下。唯有握紧真实,方能在红尘里行稳致远,把我们这有限的一生,过得有滋有味。</span></p>